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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澜踩过塌了一半的屋檐,瓦片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碎裂声。她没停,只抬手示意夏蝉跟上。身后那间偏厅里,冬珞还坐在罗盘前,手指搭在铜壳边缘,像在等什么。

“你看见屋顶那些灰了吗?”她低声问。

夏蝉点头:“风一吹就往下飘,和炸开的地方对得上。”

沈微澜应了声,脚步未停。她绕到主厅后侧,推开半扇歪斜的门。屋里没人,火盆里的炭早灭了,只剩一层白灰。她蹲下,指尖蹭了蹭地面,沾了些粉末,凑到鼻尖闻了一下。

“有点甜味。”她说。

夏蝉皱眉:“又是那种烟?”

“不全是。”沈微澜把灰抹在掌心,“多了点苦头,像是混了别的东西。”

她站起身,往偏厅走。谢云峥靠在柱子边,肩上的伤还在渗血,衣服都湿了一片。他抬头看她进来,没说话。

“叫他们都过来。”沈微澜说。

人来得很快。春棠从账房隔间出来,手里还攥着算盘;秋蘅提着药炉小锅,边走边拧干布巾;冬珞最后到,袖口压得低,步子很稳。

沈微澜站在中间,声音不高:“现在不说谁信谁不信,只查三件事——谁碰过日志原件,谁拿过模型图纸,谁昨夜子时后离开过房间。”

“我先说。”秋蘅开口,“日志那晚是我收的,但少的那页我没见着。模型图纸……是春棠经手封存的。”

春棠急道:“我按规矩来的!封条、火漆、登记全做了!”

“那你有没有多抄一份?”沈微澜看着她。

“有!”春棠咬牙,“我是怕开会讲不清才抄的!可我就藏账本夹层里,没给别人看过!”

沈微澜没接话,转头看冬珞:“你呢?子时后出去过吗?”

“没有。”冬珞答得干脆,“我一直守着日志柜,钥匙没离身。”

谢云峥忽然道:“我半夜醒过一次,听见有人走动。”

所有人目光都转过去。

“在哪?”沈微澜问。

“东廊。”他指了指外头,“脚步很轻,像怕被人听见。”

“几个人?”

“一个。”

屋里静了会儿。沈微澜看向秋蘅:“你能查出来吗?”

秋蘅点头,打开药囊,取出几粒药丸:“我借发药的机会碰他们手腕,顺便看看衣角有没有沾粉。”

“去吧。”

秋蘅一个个走过去。她递药时动作轻,指尖扫过手腕,又顺势拂一下袖口。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轮到春棠时,她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秋蘅问。

“没事。”春棠低头,“就是……有点冷。”

秋蘅没多问,继续往前。到最后,她回到角落,摊开一张薄纸,将收集来的尘末撒上去。纸面慢慢浮出几道幽蓝纹路。

她盯着看了会儿,抬头:“春棠的账本夹层,药粉最多。冬珞袖内也有,但痕迹新。谢将军剑鞘上有微量残留。”

沈微澜走到她身边看那张纸。

“这药……是从哪来的?”她问。

“不是我们备的。”秋蘅摇头,“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迷香。它能让人心跳加快,反应变慢,但不会昏迷。”

“所以人在清醒,却容易说错话、做错事。”沈微澜低声说。

“对。”

“那你刚才给我药的时候,是不是也采了样?”

秋蘅顿了下:“是。”

“查出来什么?”

“你袖口有一点,但不像是沾上的,倒像是……碰过沾了药的人。”

沈微澜没说话,转身走向冬珞。

“你昨晚真没出过房?”

“没有。”冬珞抬头看她,“我可以发誓。”

“可你的袖子里有药粉。”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她声音低了些,“也许……是有人碰过我的东西。”

沈微澜盯着她眼睛看了很久,终于移开视线。

“接下来我说的事,只能在这里听。”她压低声音,“我要开个会,讨论‘清源二号’备用方案的转移路线。冬珞,你记。”

冬珞点头,拿出笔纸。

沈微澜开始说,内容很细,包括路线、交接人、暗号、时间节点。她说完,问:“记下了?”

“记下了。”冬珞合上本子。

“烧掉。”

冬珞划了根火折,点燃纸角。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沈微澜看着火苗熄灭,转身走出门。

夏蝉跟上来:“你要去哪儿?”

“通风道。”她说,“你盯住冬珞的房门,别让她半夜出去。”

“你要我去?还是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沈微澜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把这个撒在墙缝里,只要有人呼吸,十二个时辰都会发光。”

夏蝉接过瓶子:“你信她?”

“我不信任何人。”沈微澜说,“但现在,得让她以为我还信。”

夏蝉没再问,翻身上了屋顶。

沈微澜独自走向后院。地道入口藏在枯井底下,她掀开盖板,顺着梯子下去。里面黑,她摸出火折,点亮一支短烛。

墙缝很多,她挨个撒了萤心露。做完,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头顶有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走。

她熄了烛,靠墙不动。脚步声停在井口上方,停了几息,又退了回去。

她等了半炷香才爬出来。院子里空荡荡的,没人。

回到主厅,谢云峥还在原地站着。

“你没去休息?”她问。

“睡不着。”他说,“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是有人在看。”沈微澜靠在柱子上,“但我们得装作不知道。”

“你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犯错。”她闭了闭眼,“或者,等一个人忍不住传消息。”

谢云峥沉默片刻:“你觉得内鬼已经传过消息了?”

“不然敌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会议内容?”她睁开眼,“我刚才说的‘清源二号’,根本不存在。”

谢云峥眼神一紧:“你是说……我们在钓鱼?”

“对。”她说,“鱼饵是假情报,鱼钩是那个会发光的东西。只要有人半夜去通风道,就能抓个正着。”

谢云峥点点头,忽然抬手按住肩伤:“可要是对方不上钩呢?”

“那就说明……”她声音沉下来,“内鬼比我们想的更沉得住气。”

这时,秋蘅从药炉边抬起头:“小姐。”

“怎么了?”

“我刚又验了一次蝶影纸。”她指着桌上残片,“春棠账本上的药粉,和其他人不一样。它被反复沾染过,像是……每天都在接触。”

沈微澜猛地看向账房方向。春棠还坐在那儿,手指无意识地拨着算盘珠子,一下,一下,没发出声音。

“她最近……有没有反常?”她问。

“有。”秋蘅低声说,“她吃饭少了,夜里总醒。昨天我给她把脉,心跳快得不正常。”

沈微澜没动。

谢云峥低声道:“会不会是被迫的?”

“有可能。”她缓缓说,“但也可能是她在演。”

两人没再说话。外面天色渐暗,风穿过残破的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响。

半夜,夏蝉悄悄爬上屋顶。她趴在断梁上,盯着冬珞的房门。月光照着院子,一切安静。

她等了一个时辰。突然,门开了条缝。

一道黑影闪出来,直奔后院。

夏蝉立刻翻身下屋,贴着墙跟过去。那人进了枯井,动作很熟,像是常来。

她屏住呼吸,靠近井口,正要往下看——

井底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瓷瓶被打翻。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蓝光,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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