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级老妖的恐怖威压,如同万丈深海下的水压,沉重、冰冷、无孔不入地渗透下来,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刚刚因连胜而高涨的士气,在这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冷却,只剩下心脏疯狂擂鼓般的悸动。
石厅顶部的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南宫明拼尽最后力气维持的防御光幕,在这威压的冲击下,如同泡沫般剧烈扭曲,明灭不定,最终发出一声哀鸣,彻底崩碎消散。
通往地面的通道入口处,那原本被妖族疯狂攻击的光幕已然消失,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妖族再敢轻易闯入。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内外。
那黑雾老妖,显然已经彻底破解了祖祠禁制,并且……已经锁定了他们确切的位置!它甚至不屑于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用这种缓慢而坚定的威压,如同猫戏老鼠般,一点点碾碎他们的抵抗意志,享受这猎物最后的恐惧。
“结……结阵!”秦勇牙齿打颤,却依旧嘶哑着喉咙发出指令。
十五名长青道兵强忍着神魂层面的战栗,本能地再次移动,煞气枪芒艰难地重新凝聚,却比之前黯淡稀疏了无数倍,在那元婴威压下摇摇欲坠,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战傀们更是 silent 地僵立原地,核心符文闪烁不定,几乎被彻底压制。
绝对的境界差距,绝非勇气和战阵可以轻易弥补。
秦望站在最前方,感受着那如同山岳般压在肩头的恐怖意志,体内灵力运转都变得极其滞涩。但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斩孽剑横于身前,枯荣剑意在内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毒蛇,准备着最后的搏命一击。
他不能倒,他是所有人的脊梁。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压抑气氛几乎要达到顶点,一些修为较低的族人甚至快要心神崩溃之时——
异变陡生!
那无孔不入、冰冷邪恶的元婴威压,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般,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外来的、意想不到的牵制!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完美地掌控全场。
同时,地面之上,遥遥传来了一阵清越悠扬、却又带着某种居高临下意味的钟磬之音!
紧接着,一个洪亮、正气凛然、却又难掩一丝虚伪的声音,透过岩层和通道,清晰地传入了地下:
“下方可是青澜秦氏道友?吾乃云岚宗外门长老赵乾,奉宗主之命,特来巡查妖患!感知到此地妖气冲天,邪秽肆虐,尔等可还安好?”
云岚宗?!
这个名字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地下众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云岚宗是距离青澜湖最近、也是实力最强的修仙宗门之一,平日高高在上,对秦氏这等小家族向来不甚搭理,甚至时有欺压盘剥。如今妖族大举入侵,秦氏浴血奋战、濒临灭绝之时不见踪影,此刻危机稍缓(或者说,最强的敌人被暂时牵制?),他们却如同闻到腥味的秃鹫般,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这其中的意味,令人心寒齿冷。
那黑雾老妖的威压再次波动了一下,似乎对云岚宗的突然出现也感到有些意外和忌惮,暂时收敛了几分,显然不想同时与一支人族宗门队伍开战。
地下,秦望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局势。云岚宗并非来救援,而是来“摘桃子”和“趁火打劫”的!他们定然早已在附近窥视良久,等到那元婴老妖被暂时牵制(或许是祖祠还有什么后手?或许是宗门有什么特殊手段?),才选择此刻现身,目的不言而喻——要么以“救援”为名攫取利益,要么……甚至可能落井下石!
“族长,怎么办?”二长老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焦虑和愤怒。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秦望大脑飞速运转。云岚宗的出现,是危机,也是……或许唯一的一线生机!关键在于如何利用这微妙的平衡!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灵力,声音不卑不亢地向上传去:“原来是云岚宗上使驾临!秦氏族长秦望,在此谢过赵长老关怀!我族遭逢大难,损失惨重,然幸得先祖庇佑,暂借地利,堪堪自保,尚能支撑片刻!”
这话既点明了自身的艰难,又暗示了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堪堪自保),更抬出了“先祖庇佑”和“地利”,隐隐警告对方不要轻易妄动。
上方沉默了片刻,似乎那赵乾长老也没料到下面的人如此镇定且言辞滴水不漏。
很快,那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却加重了几分,带上了明显的施压意味:“哦?秦族长果然不凡,竟能在那元婴妖孽手下支撑至今,实乃幸事。不过,据老夫观察,那妖孽虽暂被尔等祖祠残余禁制与我宗‘镇妖清音’稍稍牵制,但恐难持久。一旦其脱困,尔等顷刻间便有覆灭之祸!”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语重心长”:“我云岚宗秉承正道,怜悯苍生,不忍见尔等族灭于此。若秦族长愿敞开禁制,允我宗弟子入内相助,共抗妖孽,并……嗯,事后愿将此地灵脉、矿藏交由我宗‘代为管辖’,以酬救援之恩,我云岚宗必保秦氏血脉不绝!如何?”
图穷匕见!
所谓的“代为管辖”,与强占何异?这分明是趁人之危,要一口吞下秦氏最后的根基!
地下众人无不面露怒色,咬牙切齿。这些宗门修士,比妖族更加虚伪可恶!
秦望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沉吟,拖延时间道:“赵长老美意,秦某心领。只是……兹事体大,关乎我族存续根本,可否容秦某与族人稍作商议?况且,眼下那元婴妖孽仍在虎视眈眈,此时开启禁制,若其趁机发难,岂不……”
“哼!”赵乾长老显然不耐烦了,声音转冷,“秦族长,莫要自误!时机稍纵即逝!若非我宗清音牵制,尔等早已化为齑粉!此刻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要么接受我宗条件,要么……就等着那妖孽破禁后,玉石俱焚吧!”
赤裸裸的威胁!
与此同时,那黑雾老妖的威压再次增强,似乎也在施加压力,逼迫秦望做出选择,或者更希望看到他们内讧。
内外交困,进退维谷!
秦望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悄然对身后的南宫明打了个手势。
南宫明会意,立刻忍着伤痛,极其隐蔽地开始微调地下堡垒内部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型阵法节点,制造出一些灵力不稳、仿佛禁制即将彻底崩溃的假象。
同时,秦望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艰难”和“屈辱”,向上传话:“赵长老……且慢!此事……此事秦某可应下!但请赵长老务必信守承诺,护我族人周全!我这就……这就放开东南侧一处备用通道的禁制,请贵宗高手速速入内相助!”
他报出了一个相对偏僻、且易于控制的通道入口。
上方传来赵乾长老满意的轻笑:“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族长放心,我云岚宗言出必践!”
很快,东南侧通道方向传来了阵法被解除的微弱波动,以及几名云岚宗弟子谨慎入内的脚步声。
而秦望则对秦勇和道兵们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厉——放进来,关门,吃掉!来多少,吃多少!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正好用这些宗门弟子的精血和灵石,来补充连番大战的消耗!
然而,就在秦勇等人领命,杀气腾腾地准备扑向东南通道时——
异变再起!
那一直盘旋于顶、冰冷窥探的元婴威压,猛地再次剧烈波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受到牵制,而是爆发出了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气息!
因为,在祖祠方向,一道微弱却无比纯正、带着煌煌天威般的紫色雷光,骤然冲天而起,狠狠地劈在了那黑雾老妖隐匿之处!
“吼!霄小之辈!安敢暗算本座?!”黑雾老妖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显然吃了点小亏!
而那雷光的气息……秦望和秦小叶同时脸色一变——那是母亲苏清羽留下的后手之一!藏在祖祠牌位中的一道保命紫霄神雷!竟然在此刻被触发了!
是谁触发的?难道祖祠还有幸存的族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黑雾老妖显然认为这是秦氏和云岚宗联手做的局,暴怒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恐怖的妖力如同海啸般爆发,直接轰向祖祠地底!
而刚刚派弟子进入通道的云岚宗赵乾长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紫霄神雷和老妖的暴走吓了一跳,误以为是秦氏的陷阱,又惊又怒:“好个秦氏!竟敢诈降!给我强攻!”
一时间,地下堡垒同时承受了来自元婴老妖的含怒一击和地面云岚宗的疯狂强攻!
真正的灭顶之灾,瞬间降临!
“全力防御!”秦望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乙木长生碑》和《白虎兵燹碑》被催动到极致,双碑光芒暴涨,死死护住核心区域!
轰隆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
整个地下堡垒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舟,疯狂摇晃,大面积坍塌!惨叫声、惊呼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秦望只来得及将身边的女儿死死护在身下,便感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撞在后背,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叹息,似乎来自那《乙木长生碑》的最深处……
混乱、坍塌、黑暗、以及未知的变数,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