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帐外呼啸的风声。
萧骞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呵气成冰的天气里，他急得额头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主子！您听见了吗？是咱们将军！是咱们将军重伤垂危啊！”
齐慕风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你怎么这么吵”的不耐烦，语气更是淡漠得如同在讨论今日天气如何，“小爷我不聋，听得一清二楚。”
“那…您…”萧骞彻底糊涂了，舌头都有些打结。
这反应也太不对劲了！那可是您亲爹啊！听闻父亲性命垂危，就算不立即失声痛哭，至少也该是焦急、担忧吧？怎么…怎么看上去完全跟没事人一样？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无法理解自家主子这反常的情况。
齐慕风终于将目光从舆图上彻底移开，慢悠悠地走到桌案旁，甚至还端起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热茶氤氲的雾气稍稍柔和了他冷峻的轮廓，但他的神色却是一种近乎傲慢的笃定。
“我爹是什么人？”他放下茶盏，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千年修行的老狐狸，油滑得鬼都抓不住。就西蜀边境那几个匪寇？或者说，就算不是匪寇，是专门冲他去的杀手，死士…”他嗤笑一声，“还有人能真伤得了他？呵呵呵，那小爷我倒还真想见识见识了，是哪路神仙有这等本事。”
萧骞被这么一点，也慢慢反应过来了。是啊，以他们将军的身手、谋略，怎么可能轻易陷入死局？他刚才完全是关心则乱，被重伤垂危四个字冲昏了头脑。经主子这么一反问，他顿时觉得那消息确实透着一股蹊跷。
“主子的意思是…这消息是假的？难道是我们的情报网出了纰漏？”萧骞迟疑地问道，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齐慕风挑眉，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的情报网不会有误，必然是真实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洞悉一切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不过啊，这消息多半是老头子他自己放出来的。恐怕现在平阳关乃至整个京都，都以为他快不行了。”
啧啧啧，这老家伙这次玩这么大。
萧骞更加诧异了，嘴巴微张，“咱们将军这是…想作甚？”
诅咒自己死，这图什么啊？
齐慕风冷哼一声，重新走回舆图前，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甚至隐隐还带着些许算计，这模样跟远在平阳关的齐寒简直一模一样。
“哼，这老家伙…”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混合着无奈跟鄙夷，“他是没耐心了，战局拖延，他不想再跟西蜀和那些暗地里的老鼠玩敌不动我不动的把戏了。他是想用自己作诱饵，引蛇出洞。”
齐慕风说着甚至无奈的笑了笑，带着点调侃补充道，“我娘快临产了，他这不是急着回去抱闺女么？”
萧骞：……
这时候，一名斥候满身尘土，疾奔入主帅营帐，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嘶哑，“报！将军，东炎军突发夜袭，已逼近右翼防线！乔小将军已率部前去迎战！”
齐慕风正对着沙盘凝思，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标识小旗，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乔秋白这腿脚刚好利索几天，这就急着去阵前表现了？”
他倒是对乔秋白的能力颇有信心，此番迎战虽突然，但应是能应付的。
然而，斥候并未退下，“将军，此次东炎人攻势极为诡异，不像寻常扰边。他们阵中…有一人极其显眼，戴着黑色骷髅面具，勇不可当！我们的人试图拦截，还未近身便被…便被斩落马下！”
帐内气氛陡然一沉。
恰在此时，帐帘被猛地掀开，威远侯乔震一身戎甲，步履生风地闯入。
他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甚至来不及披上大氅。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眉宇紧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与痛心。他没有看斥候，目光直接投向齐慕风。
两人的视线交融，齐慕风瞬间了然，乔飞鸿来了…他咬了咬牙，这群东炎贼子！
齐慕风脑中飞速运转，局势顷刻间清晰。东炎此次目的绝非简单挑衅，派出乔飞鸿，既是利用其骇人战力，更是诛心之策！
“侯爷！”齐慕风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请您立刻坐镇中军大帐，统筹全局，严防敌军调虎离山，迂回偷袭！”
威远侯瞬间明了齐慕风的用意，“好！这里交给我。”
乔震很想亲自去阵前，但是…看着他仅剩的一条胳膊，他早已不是儿子的对手。如今被人制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
若说还有一线希望的话，那只能是齐慕风了。
乔震眼眶都泛着红，“少将军，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齐慕风抿了抿唇，终究突出一个“好”字。
他不再多言，抓起龙吟剑，转身大步出帐，厉声喝道，“亲卫队，随我来！”
马蹄声如惊雷般撕裂夜的宁静，齐慕风一马当先，率领一队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火光冲天的右翼战场。
而此刻的右翼阵前，已是尸横遍野。
乔秋白银甲染血，手持长枪，正与一个身形高大、戴着狰狞黑色骷髅面具的将领缠斗。他的银甲上增添了数道深刻的划痕，最深的一处甚至擦破了内衬，渗出血迹。但他所有的动作都仅限于格挡、闪避、卸力。
而他的对手，那个戴着狰狞黑色骷髅面具的高大身影，乔飞鸿，他出手角度刁钻狠辣，直取要害，头颅、咽喉、心窝，每一招都是杀招。
乔秋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刺痛。
“铛！”
又是一次沉重的交击。
乔秋白被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化解掉那足以劈开山石的力量。
他死死盯着那面具，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回应他的却只有下一次更迅猛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