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既定,蓉州城内外立刻悄然运转起来。表面上,流民安置、防疫、屯田等事务依旧按部就班,但在城守府深处和几处隐秘的院落,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悄然集结、磨砺锋芒。
陆轻尘和苏嫣然成为了实际上的操练者。赵天佑从山庄子弟、可靠的老兵以及部分身手敏捷、背景清白的流民中,秘密筛选出三十余人。这些人并非都要深入虎穴,但需负责沿途接应、消息传递和外围策应。首要任务,是训练他们如何“消失”在乱世之中。
训练场设在城外一处废弃的庄园。陆轻尘负责传授潜行、追踪、反追踪以及危急时刻的格斗技巧。他虽腿伤未愈,示范动作时却依旧精准狠辣,尤其强调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要诀。他让队员们反复练习在复杂地形中无声移动,利用阴影和声响掩饰行踪,辨识不同势力的衣甲旗号和暗记。
“记住,你们不是去冲锋陷阵,”陆轻尘声音低沉,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而专注的脸,“是去做眼睛,做耳朵。看到、听到,活着把消息带回来,就是头功。逞强斗狠,死路一条。”
苏嫣然则负责另一方面的训练。她教导队员们如何伪装身份——商贩、流民、游方郎中,甚至乞丐。她细致讲解不同地域的口音差异、市井行话、各行各业的规矩和禁忌。她特别强调观察力:“不仅要看军队调动,更要留意市集粮价波动、流言风向、药材稀缺种类……这些细节,往往比战报更能反映真实情况。”她还亲自配制了一些简单的应急伤药和解毒丸,分发给每人。
训练极为严苛。白日练习身手和伪装,夜晚则学习密写、信号传递和地图判读。有人因吃不了苦而退出,也有人展现出过人天赋,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整个过程中,陆轻尘和苏嫣然配合默契,一个冷峻刚硬,一个细致缜密,将这支小队渐渐打磨成一件趁手的隐秘工具。
根据各方信息综合判断,他们决定首先潜入目前局势最混乱、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中原核心区域——以旧都周边及几大藩镇交界地带为目标。那里消息繁杂,易于隐蔽,也最有可能接触到“美人鼓”网络的残余线索。计划分批出发,陆轻尘和苏嫣然带领最精锐的几人作为第一批尖刀,后续人员视情况陆续潜入,建立联络点。
出发前夜,月色清冷。陆轻尘独自在房中擦拭着随身的兵刃,检查行装。苏嫣然轻轻推门进来,将一个小巧的锦囊放在他面前:“里面是强效的解毒丹和止血散,还有一小瓶迷烟,危急时或可阻敌片刻。”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万事小心。”
陆轻尘接过锦囊,触手微温,点了点头:“你也是。”
这时,狗娃在门外低声道:“陆大哥,铁心大师让你去一趟打铁棚。”
陆轻尘微感诧异,起身前往。打铁棚内,炉火早已熄灭,只有一点月光从破窗漏入。铁心独自坐在轮椅上,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瘦。他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多言,只是从轮椅旁的阴影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递向陆轻尘。陆轻尘双手接过,入手微沉。解开油布,里面是一对崭新的短刃。刃身比常见的更为窄薄,线条流畅,在微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用了特殊的百炼钢材。刀柄缠着防滑的细麻绳,握感极佳,重量分布巧妙,挥舞起来必然更省力迅捷。
“试试。”铁心沙哑道。
陆轻尘握住双刃,随手挥动几下,破空声几不可闻,手腕一翻,刀刃便如臂使指,果然轻灵锋锐远超他旧有的兵器。他心中明了,这定是铁心在伤病中,仍耗费心力为他量身打造。
他收刃入鞘,深深一躬:“多谢大师。”
铁心看着他,昏暗中目光却锐利如昔,沉默片刻,只吐出三个字:
“活着回来。”
陆轻尘握紧刀鞘,重重点头:“一定。”
月色下,打铁棚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个男人之间无言的嘱托与承诺。明日,锋刃即将出鞘,潜入那片血与火的混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