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最后的沉睡之中,连犬吠都显得稀疏。
经历了大半夜的紧张搜索与短暂的“胜利”松懈,王府内大部分的叛军侍卫,要么因疲惫陷入沉睡,要么便是抱着“大局已定”的心态,进行着心不在焉、漏洞百出的巡逻。
就在这片黎明前的死寂里……
“轰!!!!!!”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平地惊雷般的巨响,猛地从王府正门方向炸开!
那两扇厚重无比、包裹着铁叶的朱漆木门,竟被一根巨大的撞木从外部以千钧之力狠狠轰开!
木栓断裂,门轴哀鸣,破碎的木屑与铁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早已借着夜色掩护,悄然埋伏在王府周围街巷、接到“夜鸦”传来的密信与王妃手谕后便火速集结的京郊大营精锐,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又如同一群被惊扰的嗜血凶兽,发出震天的怒吼,汹涌澎湃地冲破了洞开的大门,杀入了王府!
为首一员彪悍将领,身披玄甲,手持一枚在火把光芒下闪烁着冰冷光泽的虎符,声如洪钟,厉声高喝:
“奉王爷密令!王府内生变,有叛贼作乱,意图谋害王妃世子!众将士听令,格杀叛贼,一个不留!保护王妃与小世子!”
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打击,如同天降神兵,瞬间将王府内尚在迷糊与松懈中的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许多叛军刚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披甲执刃,便被如狼似虎、训练有素的京营精锐砍翻在地。
仓促间组织的抵抗如同纸糊的堤坝,在愤怒的洪流冲击下顷刻瓦解,王府前院顿时陷入一片血腥的混乱,惨叫与兵刃碰撞声撕裂了黎明!
与此同时,一直在密道中焦急等待信号的苏晚和老周等人,也听到了外面震天的动静。
老周当机立断,与那名伤势稍愈的侍卫张威一起,组织起密道中以及少数藏匿在各处、依旧忠于萧执的残余侍卫,从内部奋起反击!
“援兵到了!兄弟们,随我杀出去,清理门户,迎接王妃世子!”老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杀意。
里应外合!
形势瞬间逆转!
刚刚还自以为掌控全局的叛军,此刻陷入了内外夹攻的绝境,士气崩溃,纷纷溃逃或跪地求饶。
赵乾是从一场关于加官进爵的美梦中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的。
他仓皇披衣提刀冲出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前院一片狼藉、己方人马被砍瓜切菜般的惨状。
他心胆俱裂,犹自不甘地嘶吼着,试图收拢残兵负隅顽抗:“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然而,他这显眼的目标立刻吸引了数名京营精锐的注意。
这些沙场悍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立刻舍弃了眼前的杂兵,如同饿狼般朝他扑来!
刀光剑影交织成死亡的罗网,赵乾虽有些武艺,但在数名配合默契、杀气腾腾的精锐围攻下,仅仅支撑了不到十个回合,便被一刀劈中肩胛,随后数柄长枪短刀同时从不同角度刺入他的身体!
他踉跄后退,双目圆瞪,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彻底的绝望,最终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叛变的野心,死不瞑目。
战斗呈现出一面倒的碾压态势。叛军迅速被分割、包围、歼灭或俘虏。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终于挣扎着穿透云层,洒落在王府那被鲜血染红的庭院与台阶上时,这里的控制权,在经历了一夜惊心动魄的背叛、追杀、隐藏与反击后,终于被彻底夺回,重见光明。
……
几乎在同一时刻,重重宫墙之内,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养心殿。
年轻的皇帝刚刚批阅完一部分关于各地灾情与赋税的奏章,只觉得额头两侧隐隐作痛,他放下朱笔,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一名身着青色宦官服饰的内侍,脚步无声地趋近,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雕花的精致香盒,恭敬地呈上,细声禀道:
“陛下,永寿宫的太妃娘娘方才派人送来此物,说是念及陛下近日为北疆战事、朝政冗务操劳过度,甚是挂心。
此乃娘娘亲自挑选配制的‘凝心静气’安神檀香,望能助陛下安眠定神,保重龙体。”
皇帝对那位常年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看似与世无争的庶母向来保有几分敬重,闻言并未起疑,反而觉得太妃体贴,遂疲惫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太妃有心了,点上吧。”
“是。”
内侍躬身领命,熟练地取出一小截色泽深褐的檀香,置于御案旁的蟠龙鎏金香炉之中,用火折子点燃。
很快,一缕纤细而绵长的青烟,自香炉孔洞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异于寻常檀香的、更为甜腻沉郁的奇异气息,开始在温暖而安静的殿内悄然弥漫开来。
皇帝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初时只觉得那香气钻入肺腑,似乎确实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宁静,抚平了些许头痛。
但渐渐地,一股莫名的、毫无来由的烦躁与猜忌,却如同深水下的暗流,开始不受控制地悄然涌动、浮上心头。
他目光扫过龙案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尤其是几份关于北疆局势未明、关于萧执“巡边”逾期未归、语焉不详的军报,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与怀疑,开始在香气的催化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