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感觉自己的妖魂都在颤栗。
李道兴身上那股纯粹的人道龙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镇压在她的头顶。
对她这种千年大妖而言，这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压制。
力量的威慑还在其次，更恐怖的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千年的妖力在对方的气息下凝滞、瑟缩，几乎要倒灌回原形。
她毫不怀疑，只要眼前这个年轻人愿意，一个念头，就能让她道行崩解，神魂俱灭。
所有的抵抗意志，瞬间粉碎。
那份强行伪装出的从容与镇定，碎得连渣都不剩。
“郡王殿下……您……您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哀求。
前程，她孩儿们的前程！
那是她压上一切的豪赌，是她这一脉唯一的希望！
“我想做什么？”
李道兴笑了。
随着他的笑声，那股镇压天地的恐怖气势如潮水般退去，洞府前的压抑窒息感瞬间一松。
他寻了块光滑的青石，旁若无人地坐下，甚至还闲适地翘起了二郎腿。
“大仙，别紧张。”
“我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九尾狐耳中。
“首先，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你那两个宝贝干儿子，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九尾狐的表情僵住了。
李道兴绘声绘色地，将清晨莲花洞那场闹剧，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从金角银角如何自豪地自报家门，到如何骄傲地宣称自己是奉了菩萨法旨、老君之命，下凡来完成“捉唐僧”这个神圣任务。
说到最后，他摊开手，一脸的惋惜。
“他们甚至把我们整个取经团队，都客客气气地‘请’出了莲花洞。”
“理由是……他们要关起门来开会，讨论怎么抓我们，顺便再招聘点本地小妖，怕我们偷听了商业机密。”
“大仙，你来评评理。”
“这戏，还怎么往下演？”
“剧本、后台、投资方，全让演员当着观众的面给掀了。这要是在我们人间，说书先生敢这么讲，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九尾狐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莲花洞，把那两个蠢货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脑浆还是豆腐渣！
丢人！
简直是把她九尾狐一族的脸，连带着太上老君的脸，一起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所以，你看。”李道兴一摊手，“原来的剧本，已经演砸了。”
“不过，你也别急。”
他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一种让九尾狐心惊肉跳的笑容，像是算计精明的商人。
“我这里，有个新剧本。”
“一个，对我们所有人，都更有利的剧本。”
九尾狐黯淡的眸子里，骤然爆起一团精光，她死死盯住李道兴。
“郡王请讲！”
“很简单。”李道兴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原定的结局，是你的儿子们被孙悟空‘打杀’，再由太上老君出面救走，对吧？”
“这个结局，太老套，没新意，而且风险极高。”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像刀子一样刮过九尾狐的心头。
“孙悟空那猴子，你也知道，是个没轻没重的浑人。万一他演戏上了头，假戏真做，一棒子下去……老君就算想救，怕是也只来得及给他们收尸了。”
九尾狐的心脏被狠狠攥住。
这正是她日夜悬心，最恐惧的一点！
“我的新剧本，结局不一样。”
李道兴的笑容里，透出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
“结局就是……你的儿子们，被我，当着三界各路神仙的面，‘生擒活捉’。”
“他们不用死，甚至一根毛都不会伤到。”
“他们只需要在最后，对着我，对着我大唐的玄鸟王旗，俯首称臣，表示归降。”
九尾狐彻底呆住了。
归降？
归降一个人族王朝？
这算哪门子的应劫？这简直是胡闹！
“你先别急着否定。”李道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地开始剖析。
“你仔细想想，这么做，有三大好处。”
“第一，对你儿子们。他们同样走完了‘应劫’的流程，斩断了与妖族的因果。但他们不再是‘战败被擒’的阶下囚，而是‘归顺人族’的有功之臣！从此，他们背后不仅站着道门，更与我人族的气运，死死绑在了一起。大仙，你是聪明狐，该看得清，如今这三界，谁的气运，才是真正的未来！”
“第二，对我。我人族，当着佛道两家的面，兵不血刃地收服了他们精心布置的‘劫难’。你说，这打的是谁的脸？涨的是谁的威风？我大唐的声望，将因此在三界之中，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第三，对太上老君。他一样还了你的因果，他的两个童子安然无恙地回去了。他虽然失了些面子，但总比童子被当众打死，他再灰头土脸地出来收拾烂摊子要强。老君最重脸面，这个结果，他捏着鼻子也得认。”
李道兴说完，端起石桌上一杯不知哪个小妖没喝完的野果酿，一饮而尽。
“你看，三方共赢。”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九尾狐僵在原地，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字来反驳。
李道兴的计划，听着离经叛道，可细细品味，竟比老君原来的剧本高明了百倍！
风险更小，收益更大！
“当然了……”
李道兴放下酒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的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
“你若是不肯，那也简单。”
“我现在就走，让孙悟空彻底放开手脚，去跟你的宝贝儿子们好好‘演戏’。”
“至于他会不会一不小心，把金角打成金渣，把银角碾成银末……”
他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一丝无能为力的淡漠。
“那我就管不着了。”
这是最赤裸的威胁。
却偏偏，精准地扼住了她最致命的软肋。
九尾狐的身体再度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源于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激动、后怕与剧烈挣扎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意温和，手段却比魔鬼更狠辣的年轻人。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不，应该说，对方给出的这个选择，好到她根本无法拒绝！
良久。
她终于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仿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对着李道兴，她缓缓地，郑重地，将自己高傲了千年的头颅，深深地俯了下去。
“老身……该如何做？”
“还请……郡王殿下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