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外,林啸动作麻利,已经将贼人尸体上的所有东西搜捡干净。
尸体则被他拖到一起,堆在远处。
“这些……怎么处理?”林啸看着那堆尸体,面带忧色。
随意丢弃恐引来野兽,甚至引发瘟疫。
冯田皱着眉,正要开口商量是挖坑深埋还是找地方烧掉,忽然旁边树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扑腾”声和什么东西落地的轻响。
杜若警惕地拨开茂密的草丛望去,只见黄雀无力地躺在落叶上,一侧翅膀被一支箭矢彻底贯穿,鲜血染红了周围灰褐色的羽毛。
它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只能徒劳地扑腾着另一只完好的翅膀,金色的眼瞳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充满了痛苦和虚弱。
“黄雀!”杜若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失声叫道。
见来人是杜若,黄雀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彻底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杜若极其轻柔地用双手将黄雀捧起,它的体温透过羽毛传来,带着一丝不祥的凉意。
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冯田!快!帮帮我!”
冯田见状,让林啸继续看守尸体,他和杜若快步返回河谷。
两人合作,冯田用磨利的小刀小心地削断箭杆两端,杜若则稳稳固定住黄雀的身体。
当冯田屏住呼吸,快速将残留的箭镞拔出时,黄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却凄厉的哀鸣,鲜血瞬间涌出。
杜若立刻将止血草药敷在伤口前后两端,又用干净的旧棉布条仔细缠绕包扎好。
整个过程,黄雀只是无力地歪着头,偶尔发出几声细微的呻吟。
处理完伤口,冯田脸色凝重地对杜田说:
“你照看好它。我和林啸必须连夜把外面那些尸体处理掉。”
“秋天林子里太干,不能烧,烟和光都太显眼,容易招来别的东西。挖坑埋了最稳妥。”
杜若点点头,让冯田安心去。
冯田和林啸拿着工具,借着月光,将河谷外的尸体一具具拖到后方山坡下。
两人轮换着挖掘,泥土被不断刨出,直到挖出一个足够深的大坑,才将尸体全部推入,迅速掩埋夯实,又撒上落叶枯枝做伪装。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隐隐泛白。
冯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山洞,见杜若还强撑着守着黄雀。
冯田上前摸了摸黄雀的脖颈,感觉它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他拿来一小碗清水,灌了一些给黄雀。
又去鸡圈里抓了只最肥的野鸡杀了,将新鲜的胸肉切成极细的小条,一点点递到黄雀嘴边。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黄雀微微张开喙,艰难地吞咽了几小条肉糜。
杜若又小心地给黄雀换了一次药,见伤口没有继续恶化,才稍稍松了口气。
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她和冯田再也支撑不住,相拥着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杜若猛地惊醒,第一件事就是急忙看向角落,只见黄雀竟然已经站了起来。
虽然受伤的翅膀还耷拉着,但它显然精神了许多,正歪着头看着杜若。
见她醒来,它甚至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咕咕”声。
“冯田!冯田!快看!”
杜若惊喜交加,连忙摇醒身旁的冯田。
冯田睁开眼,看到站立着的黄雀,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家伙,命真硬!”
接下来的几天,黄雀虽然还不能飞,却恢复了活力。
它耷拉着一边翅膀,用两只强健的爪子,一蹦一跳地紧跟在杜若身后,像个固执的小护卫。
杜若去菜地废墟查看,它蹦跳着跟着。杜若去水潭边,它也蹦跳着跟着。
甚至杜若去解手,它也要跳到附近的一块石头上守着,弄得杜若哭笑不得。这一人一鹰,几乎形影不离。
这天晚上,冯田看着身旁只穿着单薄里衣的杜若,烛光下肌肤莹润,心头一热,便覆身压了上去,低头想去吻她。
就在两人气息刚刚交融之际,洞口附近专门给黄雀搭的临时窝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尖利、充满警告意味的鹰唳:
“啾——咿!!”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充满了驱逐的意思。
冯田和杜若的动作同时僵住,面面相觑。
冯田有些不信邪,他再次尝试靠近杜若。
“啾——咿!!”
黄雀的警告声立刻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急促响亮,甚至还伴随着它蹦跳过来、翅膀拍打地面的声音,似乎随时准备冲进来干涉。
冯田:“……”
杜若愣了片刻,看着冯田那一脸憋屈又无奈的表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最后整个人瘫在铺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它、它这是……这是不许你‘欺负’我啊?冯田,你看出来没?它护着我,现在我才是它认的老大了!哈哈哈……”
杜若笑得喘不过气。
冯田被她笑得没脾气,故意拿胯顶了一下笑得花枝乱颤的杜若,咬着牙低声道:
“哼!老大?面条硬了还吃不吃?”
杜若闻言,止住笑,眼波流转,猛地一个翻身,反而将冯田压在了下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轻启:
“吃!当然吃!不过……得换个地方吃!”
果然,位置调换之后,守在外面的黄雀安静了下来,似乎确认了杜若处于“上位”并没有被“压迫”,便不再发出警告,只是能听到它蹦跳着挪回窝里的细微声响。
摇曳的烛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石壁上。
黄雀歪着脑袋,看着晃动的人影,似乎不太理解那两个两脚兽在做什么奇怪的搏斗。
但既然杜若在上面,看起来没有危险,它便也安心地闭上眼睛,将脑袋缩回羽毛里,继续养它的伤。
第二天,冯田神清气爽地早起,练拳、巡查河谷、和林啸一起开垦田地,忙得浑身是劲。
而杜若则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揉着酸痛的腰背,慢吞吞地爬起来。
心里暗骂某人不知节制,但嘴角却带着餍足的笑意。
冯田见她醒了,端来一碗一直温在灶上的杂粮红薯粥,里面还贴心地拌了些碎肉干:
“刚好,吃点东西。洗澡水我也烧好了。”
杜若确实饿了,端过碗唏哩呼噜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冯田将烧好的热水倒进那个他和林啸合力打造的,粗糙的大木浴桶里。
这浴桶工艺简陋,木板之间还会淅淅沥沥地漏水,所以每次洗澡都得像打仗一样快。
为此,冯田还在山洞里沿着石壁巧妙地凿了一条浅浅的排水槽,浴桶漏出来的水会顺着水槽流出山洞,省去了倒水的麻烦,也算因陋就简的智慧。
杜若快速脱衣跨进浴桶,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舒服地她叹了口气。
她动作迅速地擦洗身体,因为水位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洗完澡,杜若走到山洞外,她搬了个小木墩坐下,然后低下头。
冯田提着一桶温水过来,仔细地帮她冲洗头发。手指温柔地揉搓着她的头皮,用谢彩娥找到的皂角把杜若的头发洗干净。
阳光照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反射出乌黑的光泽。
冯田注意到她的头发又长了不少,便问道:“头发又长了,要不要再剪短些?”
“剪!”杜若毫不犹豫。
这乱世,方便和卫生最重要,长发太过累赘。
冯田便拿来剪刀,熟练地帮她修理起来,嚓嚓几下,又将头发剪短至耳际,露出了清爽的脖颈线条。
剪完杜若的,冯田也坐下,让杜若帮他把头发也修短些。
杜若拿着剪刀,比划着,虽然手艺不如冯田,但也尽量帮他修剪得整齐利落。
不远处,正在空地上晾晒野菜干的林啸和谢彩娥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羡慕。
短头发确实好打理,干活、清洗都方便太多。
但根深蒂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还是让他们无法像冯田和杜若那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头发剪得如此之短。
他们只是默默看着,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河谷里,照着剪完头发后神清气爽的两人,照着晾晒的粮食和野菜干。
也照着那只在窝边蹦跳着试图梳理羽毛的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