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空气难免会有些嘈杂,这里确实是一座闲适的古镇。闲适的风飘飘幽幽吹进浮躁的心,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都会被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给掰曲,人不像,鬼也不像。
兜兜转转好久总算在一条隐蔽的小巷找到一间公共厕所,排放完,我在洗手池使劲给烦躁的脸洗一个冷水澡。
我必须搞清楚一些事情:第一,魏语和他学长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不太像,如果曾经是男女朋友,重逢应该是尴尬、不知所措。魏语的反应很自然,感觉他们以前应该是玩的比较好的朋友。
第二,张荣博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碰巧遇见,然后一起出来走走看看这么简单吗?这个人斯斯文文、谈吐文雅,对魏语的感情似乎不一般。
目前来说还不算太危险,因为魏语没有说她对她学长有过什么,也没说她对她学长具体是什么感觉。我还是有机会。
但是……
一拳下去,水龙头受到强烈的冲击而颤抖,哗啦下流的水柱为此而晃动。
手部传来金属碰撞的痛觉,我顾不得这些,只是低着头,盯着排水口的那一轮漩涡,茫然不解。
光是想到张荣博对魏语贴心的一个小小细节,我心脏都会发紧,闷的快要窒息。
“还没洗完吗?”厕所门口传来磁性的温柔男音。
张荣博站在门口,背后是古镇的黑瓦墙,他胸前挂着他的相机,双臂自然垂直在两侧,一脸温柔的笑脸。
我皱着眉头关闭水龙头,一边甩手,一边走出公厕,“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也上厕所?”
“我解完了,知道你自己一个人找厕所要找很久,所以在这等你,怕你走丢。”
“我看上去很像容易走丢的人吗?”我在衣服上擦干,“难道是魏语让你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她可不会让我单独找你。”张荣博撇嘴一笑。
这句话什么意思?总感觉颇有深意,但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我沉默。
张荣博咧嘴又笑,“你心里很堵啊。”
我心里是很堵,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堵。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直接问。
张荣博浅浅一笑,取出两张干净的面纸递给我。我盯着那两张白纱似的柔软,犹豫一会儿接下。
我把手擦干,张荣博自来熟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魏语在你离开的地方等我们,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里那么多人,应该不至于对我下手。正好我也有好多事情没搞明白,直接问魏语恐怕会造成误解。这个学长送上门来,倒不如抓住机会探究真相。
……
……
这个古镇的规模不是很大,所以我们走的很慢,以一种老头老太遛鸟的速度行走在古镇的淳朴街道上。
卖豆干的大妈把两块魔方大小的豆干捆好摆在竹篮编织的展示台上,整整齐齐。摆放完毕,大妈不忘吆喝一声“豆干儿豆干儿!香得你口水滴答儿!”
我们从旁边路过,像一阵秋叶一样从店牌吹过。大妈的吆喝便如同一枚打入风中的子弹,无人反应。
“我认识魏语的时候,她才上初一而我那个时候已经初二了。”张荣博开始述说往事:“那个时候她还在四川上学,应该是十月份,我初二上学期开学一个多月以后。当时我是学生会的,同时也是心理社团的。呵呵,说实话,中学的社团就那么几节活动,但我们就是在其中一节相遇的。”
张荣博抬起头,眼睛的犀利在强烈太阳光下晒的柔软,可他的眼眶仿佛是要挖掘矿土般,睁大着,要从这遥远的天空里掘取记忆。
“心理社团,我不知道别的学校的心理社团是怎样的。我参加的心理社团就是派一个对心理学略微了解的老师简单粗暴的教一下什么是心理学,然后就让我们自己学习。由于我是学生会的,和很多老师关系都很好,所以老师会特地把我安排进心理咨询教室里帮忙。”
“也就是那个时候,”张荣博低下头,看着我,“一个教初一的班主任拉着一个小女孩的胳膊,把她拽进心理咨询教室,让我好好给她做一下心理咨询。”
那个小女孩……不出意外,就是魏语吧。
张荣博继续说:“小女孩似乎比同龄人发育迟缓,个头很矮,但是皮肤白,长得好看,小巧玲珑。她的班主任说她在班里一直不讲话,也不跟同班同学一块玩,上课喊她回答问题,她站起来什么也不说。所以怀疑她有心理障碍,但是打电话给她爸,她爸一听是学校打来的,立马挂掉。打电话给她妈,她妈说没事,叛逆期。实在没办法,才想让心理老师开解开解。”
我沉默着不说话,前方一米远的石板缝里屹立一根微小的杂草,它生长在淤泥上。我怕伤着它,经过时特意绕了弯。
张荣博笑了笑,“正巧,当时心理老师不在,就我在那边写作业。阴差阳错,我就顺势接了心理老师的活。一开始我跟她说话,她也是不理我,只是低着头,抠指甲缝。后来我说‘我是初二的,和初一新生基本不认识,不会告诉任何人。且心理咨询师都是会保密的,不用担心泄露。’”
“然后呢?”我虽然醋意大增,但是更好奇魏语当时的情况。
“然后,她还是不相信我。最后我说‘如果你不说些什么,班主任是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实在不想说,撒个谎也行。’然后她就说了,说的极其小声,非常微弱,我仔细听才能听到。”
“所以她到底说什么?”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张荣博顿了顿,眼神里泛出一抹怜悯:“她说,她有一个朋友,她朋友的爸爸天天喝酒,经常夜不归宿。她母亲只知道让她学习,放学回家就把她关房间里面写作业。她说她的朋友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生活里,看不见希望,一点也不快乐。所以她替她那个朋友感到委屈、悲伤。”
无中生友……
张荣博又说:“你觉得我会听不出来吗?一个木头一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朋友,她说的‘朋友’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