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带着玩味和饥饿感的女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桌下狭小空间的每一寸空气。
“躲好了吗?” “小老鼠们……”
艾文和莉娜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成冰。恐惧像实体般攥紧了他们的心脏,挤压出无声的尖叫。它能闻到他们!它知道!
时间在极致的恐怖中凝固。桌外的那个存在一动不动,只有那无形的、压迫性的“注视”感穿透单薄的木板,牢牢锁定着他们。
艾文能听到莉娜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撞击声,他用自己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不能动!不能出声!无论听到什么!日志上的血字警告如同烙铁般印在他的脑海里。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然后,那高跟鞋的鞋尖,缓缓地、优雅地,进入了他们极其有限的视野。尖细的鞋跟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声,像是在丈量他们的恐惧。
“害怕了吗?”那个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这里的‘规则’……很有趣,不是吗?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它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仿佛在分享什么亲密的话语:
“……躲在桌下,确实能暂时安全哦。”
这句话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安慰,反而让艾文感到了更深的寒意和荒谬。规则的一部分是真的?但这由“它”亲口说出来,却更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个在享用大餐前玩弄食物的仪式。
“但是……”声音拖长了调子,高跟鞋尖轻轻点了点地面,“……‘等待救援’?呵呵……你们在等谁呢?”
轻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冰冷而刺骨。
“不会有人来的。” “从来都不会。” “那些穿着可爱制服跑来跑去的‘东西’,它们可不会‘救援’。” “它们……只负责‘收集’。”
收集?收集什么?游客?恐惧?
艾文的胃部一阵翻搅。
“而这里……”高跟鞋向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嫌恶,“……是那个老疯子的巢穴之一。满是令人作呕的……‘秩序’的味道。可惜,他大概也变成规则的一部分了吧?或者……被‘它’消化掉了?”
它的话语零碎而混乱,却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老疯子?秩序?它?消化?
这个乐园背后似乎有着更庞大、更黑暗的机制。
“不过没关系……”声音重新变得“愉悦”起来,“……食物的香气,总是能穿透最无聊的秩序。尤其是……新鲜、恐惧、充满绝望的……”
一股极其冰冷的寒意,伴随着更加浓郁的、像是某种陈旧香水混合腐败气息的味道,开始从桌子的缝隙中渗入。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接侵蚀灵魂的阴冷。
艾文和莉娜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几乎无法抑制。
“让我看看你们……”声音如同耳语,近得仿佛就在桌边俯下了身,“……绝望的样子……最是美味……”
那股寒意更重了!桌下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莉娜的眼泪在眼眶边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艾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僵。
不能坐以待毙!虽然日志说绝对不能出来,但这样下去不被发现也会被冻死!
艾文的视线在极度惊恐中疯狂扫视桌底黑暗的空间。灰尘、散落的旧文件、断掉的铅笔……还有,在他手边不远处,半掩在灰尘里的——一个老旧的、金属的、似乎是按钉或者图钉盒的东西?
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动,摸向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小盒。他的动作慢到了极致,生怕引起一丝多余的震动。
终于,他的手指碰到了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是满满一盒生锈的图钉。
桌外的那个存在似乎完全沉浸在享受他们恐惧的过程中,并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动静。那冰冷的低语和渗透的寒意仍在持续。
艾文屏住呼吸,捏起一小撮生锈的图钉,估算着桌外那双高跟鞋可能的位置。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这一小撮图钉朝着桌子边缘、鞋尖方向的区域,猛地甩了出去!
图钉叮叮当当地撒落出去,大部分滚落在地,但肯定有几颗落在了那双高跟鞋的附近甚至鞋面上!
这突如其来的、细微却清晰的噪音显然干扰了门外的东西。
渗透的寒意猛地一滞!
那冰冷的低语变成了一声极其短暂、压抑的、像是被冒犯了的嘶声!
就是现在!
艾文趁着这瞬间的干扰,猛地从桌下另一侧(远离高跟鞋的一侧)钻了出来!同时一把将几乎冻僵的莉娜也拖了出来!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拉起她就朝着办公室另一端的窗户狂奔!那扇窗户外面有防盗网,但此刻顾不上了!
“嗬——!”身后传来一声不似人类的、混合着愤怒和惊异的尖啸!
恐怖的寒意如同爆炸般席卷整个办公室,纸张被无形的力量掀起,漫天飞舞!
艾文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抓力”试图攫住他的后背,他猛地向前一扑,带着莉娜一起摔倒在地,恰好躲过了那股无形的力量,两人狼狈地滚作一团。
办公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猛地关死!震得墙壁都在颤抖!
完了!被堵死了!
艾文绝望地抬头,却意外地发现,他们摔倒的地方,旁边正好是另一张办公桌。而这张桌子底下,似乎堆着一些黑色的、厚重的布料——像是废弃的防尘布或者窗帘?
没有时间思考了!那个穿着高跟鞋的东西正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和怒火朝他们“走”来!
艾文抓起那块厚重的防尘布,猛地将莉娜和自己罩住,然后再次滚进了这张桌子的底下,用厚重的布料将两人紧紧裹住,蜷缩在最深的阴影里。
厚重的布料隔绝了部分视线,但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或许是错觉)。他们能听到外面那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哒、哒、哒……速度不快,却充满了目的性,正在办公室里 systematically 地搜寻他们。冰冷的寒意透过布料依旧能感受到,但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直接刺骨。
它似乎在疑惑……猎物怎么突然消失了气味和踪迹?
是因为这块布?还是因为他们移动了位置?
脚步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时而停顿,时而继续。它似乎变得更有耐心,也更……愤怒。
艾文和莉娜在布下紧紧相拥,用彼此的体温对抗恐惧和残余的冰冷,连最细微的呼吸都小心翼翼。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缓慢。
在极致的寂静和紧张中,艾文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高跟鞋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像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非常缓慢,非常有节奏。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们藏身的这张桌子附近?
他轻轻掀开布料的一角,露出一点点缝隙,向外窥视。
借着从窗户透入的惨淡月光,他看到就在这张办公桌的桌腿旁边,地面有一小滩深色的、不易察觉的液体。液体正从桌面上方非常缓慢地一滴滴落下。
他顺着往上看。这张桌子的桌面下方,似乎用胶带粘着什么东西……一个小巧的、黑色的、似乎是自制的东西,一根细细的金属丝从里面引出来,末端悬挂着一颗即将滴落的水珠。
那滴答声,就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这是……什么?
看起来不像是办公室应有的设备。倒像是……某种自制的小装置?
水珠再次滴落,精准地落入地上的小滩液体中,发出几乎轻不可闻的“嗒”的一声。
就在这一声轻微的“嗒”声之后——
奇迹般地,桌外那持续搜寻的高跟鞋脚步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寒意,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瞬间变得……模糊了一些?
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出现了瞬间的波动和失真。
高跟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然后继续响起,但那种精准的、充满恶意的搜寻感似乎减弱了,变得有些……漫无目的?
滴答…… 嗒。
又一滴水珠落下。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和模糊。
艾文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装置……这个滴水的声音……能干扰它?!
是那个留下日志的人做的?那个所谓的“老疯子”?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骤然亮起,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他死死盯着那滴落的水珠,每一次微弱的“嗒”声,都像是一次小小的盾牌,暂时逼退了那无形的恐怖。
桌外的脚步声开始变得焦躁,不再系统地搜寻,而是开始毫无规律地移动,有时甚至撞到椅子或文件柜,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冰冷的寒意也开始起伏不定。
它被干扰了!它无法准确定位他们!
艾文和莉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
他们依旧不敢动弹,紧紧依靠着那块厚重的布,依靠着那微弱却坚定的滴水声,在这绝望的黑暗深渊中,抓住了一根细细的救命稻草。
然而,好景不长。
地上的那滩液体面积很小。水滴虽然缓慢,但持续滴落,那滩液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照这个速度,恐怕用不了半个小时,水滴就会滴完!
到时候……这个简陋的干扰装置,就会失效!
而桌外的那个东西,显然不会离开。
他们只是……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必须在滴水停止前,想到办法!
艾文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被他匆忙间塞进口袋的、残破的工作日志上。
唯一可能离开的线索……在……在……
那被撕毁的部分,到底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