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悄然落座，面容如静水无波，思绪却似疾风穿林。
林萱儿的能力是破局关键。这种感知如脱缰野马，不受主观驾驭，且耗神费力，观她此刻憔悴之态便知。但若能找到某种规律，或者引导方式…
她想起之前是利用极致的恐惧情绪才激发了驱虫效果。那这“低语”呢？需要什么样的情绪或状态才能清晰捕捉？
风险太大。苏郁立刻否定了主动尝试的念头。林萱儿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稳定，再强行刺激，后果难料。目前只能被动接收，并提高警惕。
随着车队不断前行，周围的景象确实在逐渐变化。尽管参天古木依旧，但气候变化导致的环境变化已经显现：缠绕的藤蔓和厚厚的苔藓减少了，地面变得相对干爽，甚至出现了一些野兽踩踏出的小径。
阳光透过逐渐稀疏的树冠，投下温暖的光斑，驱散了不少阴霾，若非那萦绕不去的“低语”阴影，几乎让人以为已经脱离了险境。
然而，经验丰富的侍卫长和萧衍却并未放松。愈是看似安如磐石之处，愈可能潜藏致命杀机。
“停！”在前方探路的一名斥候突然举起手，发出警示。
车队立刻停下，结成防御阵型。
“发现什么？”侍卫长快步上前。
斥候指着旁边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铁杉树的树干：“队长，您看这个。”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在那粗糙皴裂的树皮上，离地约一人高的位置，被人为地刻下了一个异常清晰的标记！
那标记并非文字，而是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圆圈，内部点了一个点，仿佛一只凝视的眼睛，又像是某种指引方向的神秘符号。
刻痕很新，周围的树皮翻卷卷曲，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木屑，显然是近期所为。
“是人为的标记！”侍卫们一阵骚动，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深处看到同类的痕迹，本该令人欣喜，但结合刚才林萱儿的“低语”，却让人心生警惕。
“能看出是哪方的记号吗？”苏郁上前仔细观察。她对各大世家、商会乃至黑道的一些暗记有所涉猎，但这个标记却十分陌生，简洁而诡异，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侍卫长仔细查看后，摇了摇头：“从未见过。不是官府的，也不是几家大商队的惯用标记。刻痕力道很深，手法干净利落，做标记的人身手应该不错。”
萧衍（佟秋）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刻痕边缘，指尖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残留，非五行元力，更偏向一种阴冷的、带着些许死寂的气息。他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方向呢？”苏郁问斥候。
斥候指着标记朝向的左前方：“看刻痕的指向，是那边。那边林木似乎更稀疏些，可能接近林地边缘。”
这标记是友是敌？是指引生路，还是诱入陷阱？
“我们是否要跟着标记走？”侍卫长看向苏郁和萧衍，征询意见。经历了血瞳猴一役，苏郁临机决断的能力已经赢得了他的信服。
苏郁沉吟不语，目光在树干与地面间来回逡巡。这标记出现得太过巧合，恰在林萱儿听到那声“低语”之后，仿佛某种无形的丝线将两者悄然牵连。
萧衍（佟秋）冷静地分析：“刻痕很新，刀口还泛着青，说明留下标记的人或队伍刚过去不久。我们人数不少，脚步声、衣料摩擦声混在一起，若贸然跟随，极易被发现。但若不跟，在这密林中迷失方向的风险同样很大。”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就在这时，另一名在侧翼警戒的侍卫也发出了低呼：“这边也有！”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过去查看。在另一棵树上，果然看到了同样的标记，指向略微偏左的角度。
紧接着，第三处、第四处标记被陆续发现！它们似乎构成了一条隐晦的路径，蜿蜒通向密林深处，而那个方向，确实给人一种即将脱离当前区域的感觉。
“看来，有人‘好心’给我们指了条路。”苏郁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太过明显的指引，反而显得可疑。
“那…我们还跟不跟？”有侍卫忐忑地问。
苏郁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风裹挟着松针的清香掠过鼻尖，泥土的腥气混着腐叶的潮湿在舌尖化开，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在眼皮上跳动…以及，那若有若无的…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林萱儿所在的马车。
几乎同时，车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林萱儿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缓缓露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那个…‘说话’声…似乎…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些…就在…那个方向…”
她手指颤抖，正指向那些标记所指引的前路！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标记与低语竟指向同一方向！这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那里有什么？是留下标记的人发出的低语？还是标记指向的目的地存在着发出低语的东西？
“我们怎么办？”侍卫长感到头皮发麻，这已经超出了他应对匪患猛兽的经验范畴。
苏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标记，又望向标记指引的、幽深未知的前路。后退无路，两侧茫茫，停留原地更是坐以待毙。
“跟上去。”她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务必保持最高警戒。所有人，武器出鞘，弩箭上弦。斥候前出五十丈，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示警。我们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与其在未知中胡乱摸索，不如直面这被引导的“未知”。至少，对方已经露出了痕迹。
车队再次缓缓启动，这一次，它们如同一条被拉至极致的弦，谨慎地驶入那条被标记出的幽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双眼睛都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任何细微动静。
林间的光线似乎随着他们的深入而逐渐变得有些怪异。
不再延续先前逐渐明亮的态势，反而被一层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霾所笼罩，连那些投射下的光斑都显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