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台之上,袁绍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死灰。
那短短一百步的距离,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鸿沟。
五轮箭雨。
仅仅五轮箭雨。
他引以为傲的,号称三十五万的大军,前锋便被活生生撕碎。
尸体堆积如山。
鲜血汇流成河。
一个粗略的估算,大概就死了五万人左右。
五万条人命,就在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在他眼前,被当成了活靶子,被轻易地收割。
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摸到。
“啊——!”
一个侥幸未死的士卒,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扔掉兵器,跪在尸山血海之中,面朝刘备军的方向,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哭喊。
“别射了!别射了!”
“我投降!我投降啊!”
他的哭喊,像是一根导火索。
“投降!我们投降!”
“魔鬼!他们是魔鬼!”
幸存的前军士卒,被恐惧击垮。
他们丢下武器,有的想投降,有的则转身就想往回跑。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督战队冰冷的屠刀。
“后退者,死!”
“噗嗤!”
手起刀落。
几十百个跑得最快的士卒,被当场砍翻在地。
前进,是箭雨地狱。
后退,是督战队屠刀。
他们像一群被圈住的羔羊,拥挤着,推搡着,咒骂着,哭嚎着。
整个大军的前阵,变成了一个混乱、血腥、充满绝望哀嚎的巨大泥潭。
就在这时。
“咚——!”
那如同死神心跳般的鼓声,再次响起。
所有联军士卒,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颤。
他们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道纹丝不动的玄色盾墙,再次动了。
它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一步。
又一步。
每一步都迈得坚定而沉稳,整齐划一,仿佛一个巨大的钢铁巨兽,在尸体铺就的地毯上,缓缓向他们碾压而来。
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是。
随着盾墙的移动。
“咻咻咻——!”
那夺命的箭雨,并未停止!
刘备军的弓弩手们,就在盾牌的掩护下,一边前进,一边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轮替射击!
他们将百步的死亡距离,变成了移动的屠宰场!
凡是他们所到之处,联军拥挤的阵列中,便会炸开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惨叫声此起彼伏。
人命,在这一刻,变得比草芥还要廉价。
“稳住!给我稳住!”
帅台之上,袁绍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地咆哮着。
“步兵!给我稳住阵脚!”
“不准退!谁敢退,灭其三族!”
军令已经无法有效地传达到前线。
那片混乱的区域,已经彻底失控。
“主公!前面的步兵完了!”
郭图脸色惨白如纸。
“再这么下去,不用打了,光是被他们这么射,我们的人就要死光了!”
“废物!”
袁绍猛地回头,一脚将郭图踹翻在地。
“除了说这些废话,你还会做什么?!”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片正在被缓慢蚕食的己方军阵。
步兵的正面进攻,已经彻底失败了。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帅台一侧。
在那里,是三万骑兵。
这是他,也是整个联军,最后能拿得出手的机动力量。
是他的底牌!
“传我将令!”
他拔出佩剑,剑锋遥遥指向刘备军大阵的两翼。
“命令我军骑兵!”
“全军出动!”
“绕开前面的乱军,从两翼!给我冲垮他们的侧翼!”
“我就不信,他们的侧面也是铁打的!”
他又指向后方那些尚未接战,还在观望的步兵方阵。
“调动张合、高览的部队!”
“让他们跟在骑兵后面!”
“骑兵一旦撕开缺口,他们就给我填进去!把刘备的阵型给我彻底搅烂!”
“是!”
传令兵带着袁绍这近乎疯狂的命令,飞奔下台。
“呜——呜——呜——”
联军阵中,响起了代表骑兵出击的苍凉号角声。
三万骑兵,开始缓缓移动。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前方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步兵阵地,像两股分叉的洪流,向着刘备军大阵的两翼而去。
马蹄声渐渐变得密集。
大地开始震颤。
这三万骑兵,是联军最后的希望。
他们承载着袁绍翻盘的全部赌注。
……
刘备军,中军。
“主公,鱼儿上钩了。”
沈潇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刘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凝重。
“子明,袁绍这是要跟我们拼命了。”
“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潇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
“他以为,我们的步兵大阵是正面无敌,两翼就是软肋。”
“他想用他的骑兵,来攻击我们的‘弱点’。”
“真是……天真得可爱。”
“主公,可以下令骑兵出击了。”
刘备看着沈潇,这个总说自己胆小怕事的年轻人,在说起这数十万人的大战时,却又很是冷静。
“传令给子龙和子义。”
刘备抽出佩剑,声音沉稳如山。
“按计划行事。”
“告诉他们,菜,已经上齐了。”
“让他们……开席吧!”
“咚!咚!咚!”
与中军沉重的战鼓声不同,两翼的阵中,响起了清脆而急促的金钲之声!
这是……骑兵出战的信号!
左翼。
赵云端坐于夜照玉狮子之上,白袍银甲,一尘不染。
他静静地看着远处那支绕行而来,尘土飞扬的联军骑兵,以及他们后面的步兵。
他身后的三万五千骑兵,鸦雀无声。
只有战马偶尔打出的响鼻,和盔甲叶片轻微的碰撞声。
一万具装甲骑,在马超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钢铁方块,纹丝不动。
两万五千轻骑兵,在张绣和阎行的指挥下,已经悄然张开了阵型,像展开的羽翼,护卫在重骑兵的两侧。
他们从马鞍边,解下了那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陶罐。
“来了。”
赵云轻轻吐出两个字。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亮银枪。
右翼。
同样的场景。
太史慈手持双戟,眼神锐利如鹰。
他看着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的联军骑兵,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一群乌合之众。”
他身旁,黄叙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病弱,一身重铠,手持父亲黄忠惯用的大刀,眼神坚毅。
他身后的那一万重骑,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与左翼的马超所部,摆出了完全相同的阵势。
樊稠和段煨,这两位昔日的西凉悍将,此刻也准备就位。
他们看着冲来的联军骑兵与步兵,眼神里只有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冷静与残忍。
七万骑兵。
刘备军最锋利的铁钳。
在这一刻,终于对准了袁绍那支气势汹汹,实则早已落入陷阱的骑兵部队。
“冲!”
联军的骑兵将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冲击力,凿穿刘备军那看似单薄的侧翼!
然而,就在他们进入五百步距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