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沈潇一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的沼泽地上。
“必须救!”
马超一听这话,浑身的热血瞬间涌上头颅,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先生说得对!管他娘的什么臧霸官兵!”
“咱们这就杀进去,把他们连老巢都给掀了!”
潘璋亦是虎目放光,他刚刚投诚,正是急于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当即抱拳请命:“主簿大人,末将愿为先锋!”
看着眼前这两个满脑子都是“全军冲锋”的肌肉猛男,沈潇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
就在他准备给这二位好好上一堂《论敌我兵力悬殊时如何优雅地保存自己》的军事理论课时,房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先……先生!出大事了!”
“徐州的曹操……出兵青州了!”
一语惊雷!
历史的走向,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然彻底脱缰,变成了一匹谁也无法预料的狂野烈马。
曹操大军压向青州,那么与青州接壤的整个徐州北境,必然全线戒严!
臧霸为了自保,投靠曹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先生!”
赵云一步上前,抱拳对沈潇说。
“必须立刻决断!”
“决断个屁!”
马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曹操的大军都开过来了,这还救个锤子?现在不跑,等着被包饺子吗!”
“跑?”
沈潇的眼神,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地图上,目光在那片代表着死亡和绝望的沼泽地上,疯狂地来回移动。
一条近乎异想天开的计策,在他脑海中闪电般成型。
“不跑。”
沈潇缓缓开口。
“我们不仅不跑,还要抓紧时间,在曹军的包围圈形成之前,把人救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赵云、马超、潘璋、阎行。
“子龙、孟起、文珪、彦明,你们四个,跟我来!”
……
客栈僻静的一间厢房内。
“先生,有何妙计,您就直说吧!俺老马的耐心都快磨没了!”马超是个直肠子,率先开口。
沈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孟起,我问你,一个人,能否在沼泽之上行走?”
“那不是废话么!”马超翻了个白眼,“人又不是水鸟,一脚踩上去,不就陷进去了?这三岁小孩都知道!”
“那如果,”沈潇的嘴角,勾起高深莫测的弧度,“脚下踩的不是泥,而是一块足够大的木板呢?”
“木板?”马超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木板是轻,能浮在水上。可沼泽是烂泥,不是水,木板压上去,一样得陷进去!”
“不,你错了。”
沈潇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
“今日,我教你们一个‘格物’的道理。”
他先用指尖点了一个小小的水点。
“人为何会陷进去?因为千钧的重量,都压在了你们区区一双脚上,力道过于集中,这叫‘力聚于点’。烂泥自然撑不住。”
说着,他又用整个手掌,在桌上抹出了一大片水渍。
“可如果,我们躺在一块足够大的木板上,将全身的重量,均匀地分摊开来。这叫‘力散于面’。如此,每一寸烂泥所承受的力,就会变得微乎其微,小到它完全可以撑住我们!”
赵云、潘璋、阎行三人听得若有所思,眼神中渐渐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这番道理,闻所未闻,却又仿佛直指天地至理!
沈潇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进入沼泽,不是用‘走’的,而是用‘爬’的!”
“更准确地说,是用‘铺路’的方式,一点点往前挪!”
他拿起桌上的两只筷子,当作木板,开始为众人演示。
“每个人,带两到三块特制的木板。将第一块板,平铺在身前的沼泽上。人,跪着或者趴在板上。”
“然后,将第二块板,递到第一块板的前方,铺好。人,再小心地从第一块板,挪到第二块板上。”
“等身体完全到了第二块板上,再回过身,将身后的第一块板抽出来,再递到最前面去……如此循环往复,我们就如同一条履带,可以在沼泽上安然行进!”
为了方便他们记忆,沈潇背起手,缓缓念道:
“我为此法,编了一句口诀。”
“板贴泥,人贴板;先探再铺,循环回收。”
房间里,针落可闻。
赵云、潘璋、阎行三人,看向沈潇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马超也半天都合不拢,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这……这……这他娘的也行?!”
“行不行,明日一早,试试便知。”沈潇的语气里,是绝对的自信。
“子龙,你心思最细,你负责在最前面探路和铺设第一块木板。”
“孟起,你在中间,负责传递木板,稳住阵型。”
“文珪,你殿后,负责回收走过的木板。”
“你们三人将形成一个整体,像搭桥一样,在沼泽之上,搭出一座移动的‘踏板桥’!”
“我们则在边上接应你们!”
沈潇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臧霸的人想不到,天王老子也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们认为最安全、最不可能的地方,杀进去!”
……
一九三年,五月二十九日,卯时。
天色未明,晨雾弥漫如纱。
莒县东部,广袤的沿海沼泽地边缘,死一般寂静,只有水洼里偶尔传来几声蛙鸣。
臧霸的大部分人马,都部署在通往沼泽的几条陆路要道上,严防死守。
而沼泽正面,这片被所有人视为天然绝路的屏障,只稀稀拉拉地安排了几个哨兵,此刻大多靠着树干,在冰冷的晨雾中昏昏欲睡。
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多此一举。
谁会蠢到从这片能吞噬一切的烂泥地里进攻?
“噗!”
一声轻微破肉声响起。
一个正打瞌睡的哨兵,喉咙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赵云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他身后显现,缓缓收回手中的短刃。
不远处,另外两名哨兵,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马超和阎行干净利落地拧断脖子。
五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汇合在沼泽边缘,身后,还跟着十几名精锐亲卫。
潘璋对着赵云,重重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决绝。
赵云深吸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接过第一块木板。
这木板长约五尺,宽近一尺,板头被特意削成了斜口,以便于插入淤泥,增加稳定性。
他按照沈潇昨日的吩咐,双膝微蹲,将木板轻轻地,平稳地,放在了身前那片墨绿色、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沼泽表面。
木板与烂泥接触,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微微下沉了一寸,但很快就被下方盘根错节的水草和稍硬的泥层给托住了。
成了!
赵云眼神一凝,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单膝跪上木板,将身体的重心,如同羽毛般,极其缓慢地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