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趁着他们震得头晕眼花、还没组织起火力前抢进去,等他们反应过来架起机枪,弟兄们就得成片倒下。
喊杀声如潮水般涌动,两百多号人眨眼间扑进缺口。
此刻整片城门还被烈焰和黑烟裹得严严实实,冲进去就像跳进炼狱。
沈泉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头发烧焦的臭味。
不用看,光这味道他就知道自个儿脑袋上的毛肯定糊了。
可这算啥?他一把端起拐把子机枪,对着前方白茫茫的烟雾扫了一梭子,脚下一蹬,整个人扎进火场深处。
王怀保刚才一脚踏空,差点摔个狗啃泥。
等他站稳再抬头,只见沈泉只剩个背影。
他立马扯开嗓子吼:“姓沈的,你个蛮子敢抢老子功劳!找死啊!”
话音未落,王怀保也拎起一挺拐把子,撒腿狂奔,转眼追上。
正想得意两句,脚下却踩中一块松动的断砖,啪叽一下摔了个结实。
“老王,就你这熊样还想跟我争功?赶紧回家带娃去吧!哈哈哈!”沈泉笑出声,结果乐极生悲,自己也被绊了一下,扑倒在缺口边上。
几乎就在两人接连栽倒的刹那,几道火光自硝烟中疾射而出。
紧随沈泉和王怀保冲上突破口的两名战士,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两道寒光贯穿身体,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向后栽倒。
沈泉和王怀保根本没意识到刚才险些丧命,先后翻身爬起,端起机枪嘶吼着从缺口往下猛冲,边跑边疯狂扫射。
眨眼之间,两人已冲出烟尘弥漫的断墙,视野顿时开阔。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街道,此刻却被土堆和碎砖堵得严严实实。
在那些残垣断壁之间,六七个曰军正跪在地上,举着三八大盖猛烈射击。
突然看见沈泉和王怀保从废墟中杀出,那几个鬼子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二人。
两人本能地向前扑倒,就地卧倒后迅速架起机枪,用肩膀顶住枪托,打出一串密集点射。
“噗噗噗!”
两条火线横扫过去。
前方跪射的几个鬼子瞬间被撂翻在地。
就在这时,沈泉忽然听见身旁一堆瓦砾下传来微弱的呻吟。
低头一看,竟有个曰本兵被压在下面,正睁大眼睛朝他哀叫,只是说的是日语,他一句也听不懂。
沈泉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拐把子机枪,抡起枪托照着那鬼子脸上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对方满脸血肉模糊,当场断气。
这短短片刻,二营和三营的两个连两百多号人已经像潮水一样涌过突破口,迅速抢占了缺口两侧的民房。
战士们还把街上的土包、断砖集中起来,垒成了简易掩体。
等在缺口内建立起稳固防线后,沈泉和王怀保各自带一个排,顺着城墙马道分别向南华门和后宰门推进。
早已埋伏在南华门外的新二团、守在后宰门外的358团也同时发起进攻。
里应外合之下,驻守在南华门和后宰门的两个曰军小队很快溃不成军。
新二团和358团的战士顺着梯子蜂拥而上,登上城楼,随即冲进城内,在两处城门内侧建立据点。
但沈泉和王怀保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继续向前突进,一路打到东华门,把新一团接应进来。
直到确认新一团全部进入城区,两人才终于耗尽力气,瘫坐在地喘粗气。
王怀保歇了一会儿,扭头看到靠在旁边的沈泉,忍不住哈哈大笑:“沈蛮子,你瞅瞅你现在这副德行,活脱脱像是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
“你还说我?”沈泉咧嘴回骂,“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去?本来就没几根头发,现在烧得只剩几缕焦毛,黄不拉几的,活像个阴曹地府跑出来的小鬼。”
“滚犊子,你才像小鬼呢!”王怀保笑着踹了他一脚。
……
与此同时,赵刚也穿过突破口进入了西华门内。
刚进城抬头一看,就发现李云龙正猫着腰躲在一道断墙后面。
他左右两边,分别趴着王彦和魏大勇这两个少林出身的硬汉。
赵刚顿时火冒三丈,板着脸大步冲过去:“老李,你这是要干嘛!”
“政委?快趴下,危险!”王彦最先察觉,回头见是赵刚,立刻翻身扑过来将他按倒在地。
两人刚贴地,只听“嗖”的一声擦耳而过。
抬头一看,离他们不到两米远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原来是藏在前头某间民房里的一个曰军狙击手开了枪。
若不是王彦反应快,赵刚不死也得重伤。
可那名狙击手也没落得好,一开枪就暴露了位置。
早就等在城头的野坂宽澄眼疾手快,抬枪就是一发,直接击毙敌人。
王彦朝城头上的野坂宽澄竖了个拇指,随后转头问赵刚:“政委,你怎么也上来了?”
“王参谋,你也太不拦着他了!”赵刚冷哼一声,转头冲李云龙发火,“老李,你脑子里想啥呢?”
“你是团长!”
“不是冲锋队员!”
“你该待在指挥岗位上!”
“不是带头往上冲!”
“这话我讲了多少遍?每次都不听!”
“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去找旅长告状了!”
李云龙却不恼,咧嘴一笑:“老赵,这回真不一样。”
“那天在鼓楼开会,你刚好没在场,所以不清楚状况。
现在咱们根据地的主力正在死死拖住日寇第一军的主力部队,另外几个根据地的兄弟队伍也都在拼命阻击从保定、大同和正定方向赶来的敌军!”
……
辽县通往太原的公路,一个岔路口。
夜色沉沉,一支民兵小队正悄悄埋设地雷。
“队长!队长!”一名民兵连跑带喘地冲过来,“来了!鬼子上来了,一大片!”
队长猛地一凛,立刻低喝:“快!赶紧清理路面痕迹,动作麻利点!”
三十多个民兵抓起扫帚、树枝,争分夺秒地清扫公路,用浮土盖住翻出的新土,遮掩埋雷的痕迹。
刚忙活完,前方公路上便亮起一道道刺眼的车灯。
灯光晃动间,影影绰绰能看到成串的日寇步兵正沿路推进,人数至少上千!
“隐蔽!”队长一声令下,众人迅速钻进路边草丛。
整条路口顿时陷入死寂,只剩下几十人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远处传来曰军汽车、摩托车和装甲车的轰鸣,还有整齐划一的皮靴踏地声,咔、咔、咔……步步逼近。
空气像是凝住了。
开过来的敌人不止千人,还带着火炮,甚至有装甲车助阵。
而他们这边,只有三十来人,清一色的民兵。
这哪是打仗?根本就是拿命去填。
换谁都知道,这一仗没法打。
留下来打阻击?等于白白送死!
“队长……”一个队员凑近,声音发颤,眼里满是祈求。
黑暗中,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队长,无声地传递着内心的挣扎。
队长脸上肌肉抽动,虽然看不见大家的眼神,但他心里明白得很——没人想死,谁都怕啊。
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儿稚子,谁能心甘情愿地把命撂在这荒山野岭?
可问题是,这仗非打不可。
他们接到的是铁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拦住鬼子回援太原!
他默默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同志们,县委交给咱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挡住鬼子。”
“什么叫‘不惜一切代价’,你们心里都有数。”
“要是有话要留,赶紧跟二狗子说两句。”
“二狗子,你听好了——任务交给你,活着回去报信。”
“就说我们连庄区小队,没给捌陆军丢脸!”
被点名的二狗子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本想说“我留下”,可脑子里忽然闪过新婚媳妇的脸,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队长……”另一个队员低声开口,“咱们是民兵,不是正规军啊……”
“民兵也是兵!”队长打断他,语气陡然强硬,“骨头照样能硬得像捌陆军!”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什么要说的,抓紧时间。”
可谁还能说得出口?一个个脑袋嗡嗡的,心都乱了。
队长不再犹豫,转头对二狗子道:“走吧,别耽搁了。”
“是!”二狗子咬牙应了一声,背起老套筒,转身冲进夜幕。
其他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眼神里满是羡慕。
也就片刻工夫,曰军大队已进入山口,踏入雷区。
队长手腕一抖,猛地扯动拉火绳——
轰隆!轰隆!
埋在路中的地雷接连爆炸,火光冲天,走在前头的鬼子当场被炸得人仰马翻。
“打!”队长举起驳壳枪,抬手就是一枪。
几十米外,一名曰军军官应声落马。
三十多人立刻操起汉阳造、老套筒,还有几杆土铳,一齐开火。
零星枪声响起,毫无防备的鬼子又倒下好几个。
但曰军反应极快,迅速抢占两侧高地,架起轻重机枪,对着民兵阵地疯狂扫射。
连庄区小队瞬间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子弹嗖嗖地从头顶掠过,泥土飞溅。
队长怒吼:“手榴弹!用手榴弹砸过去!”
即便只是边区土造的手榴弹,对民兵而言也是稀罕物件。
可眼下这光景,谁还顾得上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