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石壁渗出的水珠顺着苏九的后颈往下流淌，他闭着眼睛靠在潮湿的砖墙上，睫毛被冷汗黏成一小簇。
幽冥感知就像一群活过来的萤火虫，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地底碎石的流动声、水脉撞击岩层的闷响，甚至三指厚青苔下蚂蚁搬家的沙沙声，都变成了可以触摸的丝线。
“向左走三步，蹲下。”他突然睁开眼睛，拽着王铁头的胳膊往下压。
那个黑大个刚弯下腰，头顶就“唰”地飞过三支淬毒的短箭，钉在身后的石壁上，滋滋地冒着青烟。
“奶奶的，这地道比苏府厨房的蟑螂洞还会藏暗器！”王铁头拍着胸口直喘气，声音震得水面泛起涟漪。
苏九没有接话，手指抵着太阳穴——在感知图里，原本应该平滑的水道壁突然裂开了三道暗纹，就像被人用指甲狠狠划开的伤口。
他想起系统升二级时解锁的“市井情报网”里提到过，前朝大楚修建地宫最爱玩“明三暗五”的机关术，表面有三道陷阱，底下肯定藏着五重后手。
“铁头哥，你刚才那声喘气……”他忽然眯起眼睛，“能再大声点吗？”
“啥？”王铁头刚灌了一口凉水，被问得直打嗝，“嗝——”
这声打嗝就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感知图。
苏九眼前的光幕突然泛起金光，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低频共振与地脉频率重叠，是否启用‘人形地听增幅’？选项A：让王铁头持续打嗝；选项b：让他学狗叫；选项c：建议申报江湖奇技。”
“噗——”苏九差点笑出声来，瞥了一眼王铁头涨红的脸，故意拖长音调说：“王哥，你这打嗝声比说书先生的醒木还管用，再来一个？”
“嗝——”王铁头捂着肚子又打了一个响嗝，震得水道里的浮尸都晃了晃胳膊。
苏九的感知图瞬间清晰了十倍，连前方墙缝里渗出的霉味都能“看”见——更妙的是，那堵看似实心的石壁后面，竟然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明日辰时前必须把假诏塞进暗格，祭天大典上要让全安州的人都看见景元那狗皇帝的‘罪证’！”
“那真诏呢？卫长那老东西不是说守着吗？”
“蠢货！”为首者的声音像刮铁片一样，“卫长早被策反了，真诏三年前就被大楚余孽烧了——咱们要的就是让天下人相信假诏是真的！”
鬼面卫长的刀把“咔”地裂开了一道缝。
他原本青灰色的鬼面此刻几乎贴在石壁上，喉结动了动，鬼面下泄出的气息烫得苏九的手背发疼：“我守了三年地宫，每月十五都给真诏换防潮的樟叶……”他突然抽出腰间的影阁令，刀锋寒光一闪，青铜令牌断成两截，“从今日起，我这把刀，只认真相。”
小翠悄悄拽了拽苏九的衣角。
这姑娘平时总是板着脸擦剑，此刻眼里却亮得像淬了星火：“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我哪知道？”苏九摸着怀里发烫的焦诏，嘴角扯出一个贼笑，“我只知道，要是让假诏出了山，景元帝的脑袋得比苏府后院的冬瓜还凉——再说了，”他冲系统光幕挑了挑眉毛，“这破系统催命似的让我选A，我敢不配合？”
话音未落，感知图里突然跳出一片暗红色区域——那是地下水脉的薄弱点，像一块泡软的豆腐。
苏九眼睛一亮，拽着众人猫腰往反方向挪动：“铁头哥，再打一个嗝！”
“嗝——”
“好！”苏九蹲在水脉薄弱点上方，左脚虚点，右脚突然往地上一跺。
他这招是跟苏府老厨子学的“踩屎步”——当年老厨子追偷鱼的猫，在泥地里滑出的歪步竟然能震松土坯。
此刻他运足了劲，地面“轰”地往下一沉，上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鬼面卫长扒着石壁往外瞧，只见十多个黑衣卫正陷在齐腰深的泥潭里扑腾，活像被拔了毛的鸭子：“你这拳法……歪得能绕三圈。”
“我这叫‘地基不稳，专攻下盘’！”苏九拍着手上的泥，突然停住了——在幽冥感知里，地底深处的黑暗中，竟然有一团东西在“跳动”。
那节奏非常像人的心跳，每跳一下，地下水脉就跟着颤动三下。
系统光幕突然炸成刺目的金色，提示音带着少见的急切：“检测到‘楚宫地核’，建议宿主七日内重返，否则将引发‘地龙翻身’——具体表现为安州城东南三十里山体滑坡，掩埋三村十八户。”
“我去……”苏九摸着发疼的太阳穴，抬头正好撞进小翠探究的目光。
鬼面卫长已经重新系好断成两截的影阁令，刀鞘上还沾着半块泥：“出口在东南方，过了暗渠就是山后竹林。”
王铁头揉着肚子站起来，打了一个响亮的嗝：“那啥……出了山，我能先去吃碗羊肉面不？打嗝打饿了。”
苏九望着感知图里越来越清晰的出口，把焦诏往怀里按了按。
山风穿过暗渠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裹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那是山后暗渠特有的味道，混合着腐烂的竹叶和新翻的泥土。
他仿佛已经看见，四人从暗渠爬出来时，晨露正顺着竹枝往下滴，而更远处的山村里，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走。”他拍了拍王铁头的背，“出了这鬼地方，别说羊肉面，苏府后厨的酱肘子我都给你偷俩。”
水道尽头的暗渠口漏进一线天光，照得众人的影子在水面上晃成一片。
苏九最后看了一眼地底那团跳动的光，摸出怀里的双玉——昭仪娘娘的残影又浮了出来，她指尖的火苗明明灭灭，好像在说什么。
“等解决了假诏的事……”他轻声说，“我一定回来，把你的秘密问个清楚。”
暗渠的水流突然急了些，推着众人往出口涌去。
苏九眯起眼睛，看见前方的石壁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小字——“归魂径”。
山后竹林的晨雾里，传来第一声惊恐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