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奇幻童年”废弃主题乐园。锈蚀的巨大摩天轮骨架在铅灰色天空下歪斜,如同折断的巨人肋骨。褪色的卡通壁画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水泥底色,唐老鸭的笑容裂成诡异的哭脸。疯长的荒草吞噬了锈迹斑斑的小火车轨道,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腐烂植被和某种…凝固油脂混合着廉价香精的甜腻怪味。
蓝梦抱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印着巨大褪色彩虹独角兽的帆布防水背包,站在乐园坍塌了一半的城堡大门前,感觉怀里的“背包”正在不安分地蠕动。
“喵…唔…这鬼地方…闻着像糖果厂倒闭在猪油桶里…甜得发呕…还一股子铁锈和尸油味儿…小爷这高贵的星尘核心…吸一口都得堵裂缝…蓝梦…咱能去新开的猫咖吗?那儿起码有真猫…”猫灵虚弱又嫌弃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滋滋电流杂音。它胸口那点布满污浊裂痕的星尘核心,在防水包里微弱闪烁,对周围环境中那股被荒凉包裹的、深入骨髓的阴冷死寂异常敏感。
蓝梦没理它,目光投向城堡深处那扇唯一完好的、刷着刺目粉蓝色油漆的小门。门上方,一块歪斜的木牌上用猩红的油漆写着:“蜡像奇趣馆!带你穿越时光!”油漆流淌的痕迹像干涸的血泪。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油脂味,正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喵嗷…”怀里的意念带着警觉,“那门…像块…刚刷了漆的棺材板…一股子…被封住的…惨叫…还有…蜡油冷却的…死气…”
蓝梦推开那扇虚掩的、油漆味浓重的粉蓝色小门。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廉价玫瑰香精、过期牛奶和凝固油脂的甜腻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光线骤然昏暗,只有几盏功率不足的彩色小射灯在弥漫着灰尘的空气里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展厅。展厅里,矗立着几十座形态各异的蜡像。
不是名人明星。
而是…“幸福家庭”。
穿着八十年代碎花裙、笑容僵硬的“妈妈”,推着婴儿车,车里是裹着蕾丝襁褓、脸蛋红得像猴屁股的“婴儿”。
穿着不合身西装、梳着油亮分头的“爸爸”,一手牵着扎羊角辫、眼神空洞的“女儿”,另一只手高举着一个融化变形的冰淇淋模型。
还有穿着背带裤、抱着脏兮兮皮球的“小男孩”,咧着嘴,露出两排白得瘆人的蜡牙…
所有的蜡像都制作得极其粗糙,比例失调,五官扭曲。蜡质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油腻的、尸体般的惨白。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用的不是玻璃珠,而是一种劣质的、内部有气泡的塑料假眼,反射着射灯的光,空洞得如同深渊。
空气死寂,只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飘落。
“欢迎光临…蜡像奇趣馆…”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从展厅深处传来。
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阴影里滋生的霉菌,缓缓挪了出来。是个老头。穿着浆洗得发白、沾满各色蜡油污渍的工装背带裤,头发稀疏花白,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眼皮松弛耷拉着,几乎盖住了浑浊的眼珠。他手里拿着一块肮脏的抹布,慢吞吞地擦拭着一座“小女孩”蜡像的脸颊,动作轻柔得近乎病态。正是蜡像馆的主人,老杨头。
“随便看…都是…我亲手做的…”老杨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蓝梦和她怀里的背包上扫过,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二十块…一位…”
“喵了个蜡油的…”猫灵的意念带着惊悚,“这老家伙…身上一股子…陈年尸臭!不是他的…是…是融在蜡像里的!那些蜡像…里面…封着东西!猫的!狗的!还有…小孩子的怨气!呕…这鬼地方…是拿活物熬油点灯啊!”
蓝梦付了钱,精神力悄然探向最近一座“妈妈”蜡像。精神力触碰到冰冷油腻蜡质的刹那,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被活生生浇灌、窒息而死的极致痛苦和麻木绝望的负面能量,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她的识海!画面碎片闪现:
——一只瘦骨嶙峋的玳瑁猫,被铁链锁住四肢,塞进一个巨大的、沸腾翻滚的蜡油锅里!滚烫的蜡油瞬间淹没它的身体!它徒劳地挣扎着,琥珀色的猫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灼烧的剧痛!发出无声的惨嚎!而锅边,一只枯瘦、沾满蜡油的手,正拿着一个模具,冷漠地等待着…那模具的轮廓…赫然与眼前的“妈妈”蜡像一模一样!
画面破碎!反噬的能量让蓝梦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
“蓝…蓝梦!看那个!”猫灵惊恐的意念指向展厅角落。
只见一座孤零零的、比其他蜡像小一号的蜡像,被摆在铺着廉价红丝绒的台子上。那是一个…穿着公主裙、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蜡像。制作得比其他蜡像“精致”许多,脸蛋甚至带着点红晕。但她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更诡异的是,她怀里那只泰迪熊蜡像的眼睛,竟然不是塑料的,而是两颗…真正的、浑浊发黄的猫眼石!此刻,那两颗猫眼石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转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活的!那熊里面的东西…还醒着!”猫灵尖叫。
“新作品…‘小公主安妮’…”老杨头不知何时幽灵般出现在蓝梦身后,声音干涩,带着一丝病态的骄傲,“用了…最好的料…眼睛…是点睛之笔…”他浑浊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蓝梦怀里的背包,“你的…‘东西’…气息很特别…或许…能做‘王子’的眼睛…”
蓝梦瞬间明白,这老怪物盯上了猫灵那点精纯的星尘!
“喵了个瞎眼的!蓝梦!快跑!这老变态想拿小爷点灯!”猫灵炸毛。
“跑?来了…就别走了…”老杨头脸上那死水般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扭曲的贪婪!他猛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巴掌大、锈迹斑斑的黄铜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叮铃铃——!!!”
刺耳、急促、带着金属摩擦噪音的铃声猛地炸响!声音不大,却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随着铃声响起!
“咔…咔咔咔…”
展厅里所有静止的蜡像,如同生锈的发条被强行拧紧,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空洞的塑料眼珠齐刷刷地转向蓝梦的方向!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扭曲成了狰狞的狞笑!
一股冰冷粘稠的禁锢之力,如同无形的沼泽,瞬间弥漫了整个展厅!空气都变得沉重粘滞!
“喵嗷——!”猫灵发出一声痛苦的电子尖叫!它感觉自己的星尘核心像是被无数冰冷的蜡油包裹,运转都变得滞涩!“蓝梦!动不了!这破铃铛…是控尸的!”
“小丫头…乖乖的…”老杨头摇晃着铃铛,一步步逼近,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骇人的精光,“把你包里那‘好东西’…给我…我让你…少受点苦…做成‘安妮’的‘王子’…多好…永恒的艺术…”
几个离得最近的蜡像——“爸爸”、“妈妈”、“小男孩”,已经僵硬地迈开步子,带着浓烈的蜡油腥气和令人作呕的甜腻,如同提线木偶般围拢过来!它们张开僵硬的手臂,动作缓慢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蓝梦!找壳子!快!”猫灵在禁锢中挣扎呐喊。
蓝梦眼神如电,精神力强行冲破一丝铃音的束缚,扫过展厅。角落一个巨大的、敞开的、沾满凝固蜡油的木箱里,堆满了废弃的蜡像残肢断臂。而在箱子最上面,赫然躺着一个…半融化的、造型极其夸张可笑的——卡通恐龙充气玩偶的头套!塑料材质,绿油油的,一只眼睛掉了,嘴巴咧着傻笑,脖子上还连着半截漏气的充气管!
就你了!
蓝梦精神力瞬间凝聚!防水包拉链被强行拉开一道口子!那点微弱、布满裂痕、燃烧着狂怒火焰的橘色星尘核心,被她用精神力包裹着,如同发射一枚微型炮弹,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个傻乎乎的恐龙头套!
“噗嗤…嘶…”
一声漏气般的声响。
那个原本瘫在蜡油里的绿色恐龙头套,极其诡异地…鼓胀了一下!然后,那颗傻乎乎的塑料脑袋,极其艰难地、发出“嘎吱”的塑料摩擦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仅剩的那只塑料“眼睛”,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簇极其微弱、却充满憋屈和愤怒的橘色火苗(物理发光!)!那张咧着傻笑的嘴巴,也极其诡异地…向下撇了撇,形成一个充满嘲讽的“苦瓜脸”!
“喵…了个…漏气球的…” 一个带着严重塑料摩擦音、虚弱又充满悲愤的意念在蓝梦脑中响起,“蓝梦…小爷…上辈子…肯定刨了你家祖坟…这破壳子…还漏风!…动一下…都怕气跑光了…”
“抓住她!”老杨头看到恐龙头套的“复活”,眼中贪婪更盛!铃铛摇得更急!刺耳的铃声如同催命符!
那几个蜡像速度陡然加快!“爸爸”蜡像伸出僵硬的手,带着一股蜡油的腥风,狠狠抓向蓝梦的胳膊!“妈妈”蜡像推着婴儿车撞来!车里那个“红脸蛋婴儿”蜡像,嘴巴竟然无声地咧开,露出里面一排细密的、闪着寒光的蜡质尖牙!
蓝梦精神力催动到极致,在粘滞的空气中狼狈闪躲!精神力屏障与蜡像碰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次格挡,都感觉灵魂像被冰冷的蜡油糊住,沉重而窒息!
“橘眼恐龙头套”在木箱里急得直蹦(充气管漏气发出“噗噗”的滑稽声响),“小爷帮你!用爱(塑料牙齿)感化他们!”(意念驱动恐龙大嘴试图去咬蜡像的腿,结果因为漏气头套一歪,啃了一嘴凝固蜡油)
“老实待着!”蓝梦厉喝,险之又险地避开“婴儿车”的撞击,精神力化作无形尖锥,狠狠刺向老杨头摇铃的手腕!
老杨头手腕一麻,铃声出现一丝紊乱!蜡像的动作瞬间僵滞!他眼中凶光毕露,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找死!”他另一只手猛地从背带裤里掏出一把造型古怪、顶端烧得通红的——沾蜡铜勺!带着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蜡油味,狠狠泼向蓝梦的脸!
滚烫的蜡油如同岩浆!蓝梦瞳孔骤缩,精神力护盾瞬间凝聚!
“滋啦——!”
滚烫蜡油泼在精神力护盾上,瞬间冷却凝固,发出刺耳的声响!护盾剧烈震荡,蓝梦闷哼一声,灵魂像被烙铁烫伤!蜡油凝固带来的沉重束缚感让她动作更加迟滞!
“爸爸”蜡像的僵硬大手,趁机突破防御,带着冰冷的蜡腥气,狠狠抓向蓝梦的咽喉!
眼看致命的蜡爪就要触及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汪!!!”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地狱熔岩深处传来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焚尽一切仇恨的咆哮,猛地从展厅深处、一个被厚重黑布蒙着的巨大铁笼方向炸响!
紧接着!
“轰——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爆裂巨响!
那个巨大的铁笼,如同被内部引爆的炸弹,坚硬的铁条硬生生被撞断、扭曲、向外炸开!腥臭的蜡油混合着铁锈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一头巨大的、浑身肌肉虬结如同钢浇铁铸般的黑色身影,如同挣脱地狱锁链的魔神,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怒火,猛冲而出!每一步踏下,都让腐朽的地板发出呻吟!
那是一条狗!一条体型堪比小牛的巨型黑色獒犬!它浑身是伤,浓密的黑色长毛被凝固的蜡油和暗红的血污板结成一绺绺,如同披挂着地狱的战甲!它只有一只耳朵,另一只像是被硬生生撕掉,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豁口!仅剩的那只眼睛,是熔岩般的赤金色,此刻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复仇火焰!它死死锁定摇铃的老杨头,巨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滚雷般的低吼!正是被老杨头长期囚禁、作为“顶级蜡油原料”来源的镇园獒王——大黑!
“畜生!反了你了!”老杨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手中沾蜡铜勺下意识地捅向大黑!滚烫的铜勺足以烫穿皮肉!
然而,大黑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就在铜勺即将捅中它的瞬间,大黑那巨大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它如同黑色的旋风,擦着灼热的铜勺掠过!张开布满血沫、如同铡刀般的巨口,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咬向了老杨头腰间悬挂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油腻腻的、用某种动物皮革缝制的——控尸铃铛袋!里面装着控制所有蜡像的核心铃铛!
“咔嚓!”
令人牙酸的皮革撕裂声!铃铛袋连同里面的黄铜铃铛,被大黑恐怖的咬合力瞬间咬穿、变形!刺耳的铃声戛然而止!
“不——!”老杨头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太清楚铃铛被毁的后果!
晚了!
大黑赤金色的独眼里,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爆发的太阳,带着无尽的恨意和终于解脱的快意,狠狠引爆了自己体内残存的、被这地狱长期折磨、早已融入骨血的痛苦与暴怒!
“汪——!!!”
一声饱含无尽悲愤与决绝的、仿佛要震碎这人间地狱的咆哮!
“轰——!!!”
比铁笼爆裂猛烈十倍的爆炸,以大黑巨大的身体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刺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它!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失控的怒涛,裹挟着滚烫的蜡油、破碎的蜡像、断裂的铁条和燃烧的木屑,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整个蜡像展厅如同被投入了熔炉!那些被控制的蜡像在爆炸中如同脆弱的冰雕,瞬间崩解、融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和如同无数灵魂哀嚎的尖啸!
老杨头首当其冲!被狂暴的能量和滚烫的蜡油狠狠吞没!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如同投入炼钢炉的废渣,瞬间被点燃、扭曲、融化!连灰烬都未能留下!
爆炸的冲击波同样将蓝梦狠狠掀飞!她撞在墙壁上,又重重摔落在地!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滚烫的蜡油如同雨点般溅落,带来灼痛!
强光和火焰渐渐散去。
整个蜡像展厅,已然沦为一片真正的熔岩地狱。断壁残垣燃烧着余火,地面流淌着滚烫、混合着灰烬和残骸的蜡油河流,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刺鼻的焦臭。空气灼热扭曲,如同蒸笼。那些形态各异的“幸福家庭”蜡像,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地上几滩快速冷却、形状扭曲的蜡块。
蓝梦挣扎着从滚烫的地面爬起,后背火辣辣地疼。她顾不得灼伤,目光急切地扫过这片狼藉。
不远处,那个“橘眼恐龙头套”被炸飞到了墙角,绿色的塑料被烧融了一大块,充气管彻底断了,像条死蛇耷拉着,橘色的“眼睛”光芒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
“喵了个…炼钢炉的…小爷…快…熟透了…”猫灵(恐龙头套版)虚弱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意念传来。
蓝梦的心却猛地揪紧,目光投向爆炸的中心点。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流淌着暗红色蜡油和焦黑残渣的深坑。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目光急切地在废墟中搜寻。
“呜…呜…嗷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新生幼崽呜咽的声音,从一个被炸得半塌、堆满焦黑木料的角落传来。
蓝梦踉跄着冲过去,不顾滚烫,徒手扒开冒着青烟的焦木。
焦木下,一个被挤压变形、却奇迹般没有完全破裂的、厚实的金属饼干盒里,蜷缩着三只…瑟瑟发抖、呜咽不止、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小毛团!
那是三只毛茸茸的、油亮乌黑的小獒犬!跟大黑一样的毛色!它们被保护在饼干盒相对完好的角落,躲过了致命的爆炸冲击和高温蜡油!
而在饼干盒的旁边,静静躺着那个巨大的、焦黑的身影。
是大黑。
它只剩下小半边还算完整的身体,焦黑一片,露出森森白骨和烧焦的内脏。浓密的黑色长毛几乎被烧光,凝固的蜡油和焦糊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如同地狱的浮雕。仅剩的那只赤金色的眼睛,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带出滚烫的血沫和蜡油气。
它的头,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向饼干盒的方向。赤金色的瞳孔里,最后那点如同熔岩般燃烧的火焰,迅速黯淡、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灰烬,和一种…最终看到了延续的平静。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向前挪动了一下只剩下前半截的身体,将鼻子,轻轻地、轻轻地…贴在了滚烫的金属饼干盒上。
动作温柔得…与这炼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
蓝梦扑过去,跪在大黑残破的身体边。她的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覆盖在大黑冰冷、粗糙、沾满血污、蜡油和焦痕的鼻子上。
大黑似乎感受到了那一点微弱的暖意。它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赤金色的瞳孔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倒映着蓝梦模糊的身影和饼干盒里那三个蠕动的小生命。
一个微弱到极致、如同游丝般的意念,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硝烟味、蜡油的焦糊和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艰难地钻进蓝梦的脑海:
“汪…姐…”
它的声音虚弱不堪,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告…告诉…煤球…”
大黑巨大的头颅,终于彻底无力地垂落在冰冷滚烫的废墟里。那只赤金色的独眼,永远地闭上了。
“……爹这次…没…装孬…”
意念,戛然而止。
只剩下燃烧的余火,发出噼啪的轻响,蜡油冷却的滋滋声,如同最后的挽歌。冰冷的风从破碎的窗户灌入,吹拂着大黑无声的、如山般倒下的残躯,吹拂着饼干盒里那三个失去父亲、茫然呜咽的黑色小毛团。
蓝梦跪在冰冷与滚烫交织的废墟中,泪水无声滑落。她看着大黑那沉默的、巨大的躯体,看着盒子里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小生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
角落里,一只烧融了一半、漏着气、浑身沾满蜡油和灰烬的“橘眼恐龙头套”,艰难地滚(用圆滚滚的塑料身体)到大黑巨大的头颅边。它低下绿色的塑料脑袋,用那冰凉变形的额头,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大黑冰冷僵硬的鼻尖。
那双燃烧着橘色火焰的塑料眼里(猫灵版),此刻只剩下深沉的悲伤和一种跨越了物种的、对勇者的最高敬意。
废弃城堡外,警笛声由远及近。蓝梦脱下被蜡油浸透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三只呜咽的小獒犬包裹起来。那烧融的恐龙头套被她捡起,塞进了怀里。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流淌着暗红蜡油、如同巨大伤疤的废墟,抱着小狗和头套,身影悄然融入铅灰色的、飘起冰冷雨丝的黎明之中。
怀里的塑料头套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漏气的充气管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一个带着浓浓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意念传来:“喵…下次…能找个…防火的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