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去,烟尘翻滚间,一道黑影骤然撕裂混沌。
不等何太叔稳住身形,一个身高逾九尺的庞然巨物已从硝烟中暴起——那分明是个人形,却扭曲如妖魔,青灰色的皮肤下筋肉虬结,关节处生着森然骨刺。
它手中那把足有门板宽的巨刃裹挟着腥风,以开山裂石之势当头劈下!
刀锋未至,凌厉的罡气已压得何太叔衣袍猎猎作响。他瞳孔骤缩,这绝非寻常邪祟——巨刃挥动的轨迹竟在空中扯出蛛网般的黑色裂痕,分明是魔气侵蚀空间的征兆。
电光石火间,他并指成剑,五柄飞剑铮然长鸣,如蛟龙出水般盘旋交织,转瞬融合成一柄三丈光剑。
锵——!
刀剑相撞的刹那,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轰然炸开。方圆十丈内的古木如麦秆般拦腰折断,地表土层被生生掀起,漫天砂石在激荡的灵气中化为齑粉。
何太叔虎口迸裂,脚下土地早已碎成蛛网状陷坑。而当他透过飞扬的尘土看清对手面容时,饶是以他百年修为也不禁心神剧震——那狰狞可怖的青色面孔上,竟依稀残留着玄煞剑的轮廓!
此刻的玄煞剑哪还有半分人形?暴涨的躯体将原本的墨袍撑成褴褛布条,裸露的胸膛浮现出血管状的紫黑纹路。
最骇人的是那张血盆大口:参差獠牙间垂落腐臭黏液,每次呼吸都喷出带着火星的黑烟。
它脖颈怪异地扭转着,喉管里挤出非人非兽的嘶吼,手中巨刃竟是从右臂骨肉中生长而出,刀背处还嵌着三颗尚在转动的眼珠!
玄煞剑猛然暴起,巨刃裹挟着滔天魔气,悍然劈落!这一击势若千钧,何太叔虽以剑相抵,仍被震退数丈,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他借势腾空而起,身形如鹤翔九天,瞬息间已立于云端。那柄悬于身侧的巨型飞剑骤然分化,五道流光铮然清鸣,如众星拱月般环绕其身,剑锋所指,寒芒凛冽。
地面之上,玄煞剑面目扭曲,獠牙间渗出腥臭涎液。它巨刃一横,刀尖直指苍穹,嘶吼道:“既然你们不守约定,那便葬身于此!”话音未落,它猛然仰天咆哮,声如九幽厉鬼——“玄鬼吞煞,啊!!!”
刹那间,其腰间悬挂的鬼葫芦剧烈震颤,漆黑如墨的阴冥之气如决堤洪流,自瓶口喷涌而出,疯狂灌入玄煞剑体内。
只见它本就狰狞的躯体再度膨胀,青灰色皮肤寸寸皲裂,露出皮下蠕动的紫黑色血肉。肩胛骨处血肉翻卷,一对覆满鳞片的肉翅破体而出,骨节伸展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它双腿猛然一蹬,地面轰然塌陷,双翼怒展,卷起腥风血雨,直扑何太叔而去!
何太叔目光一沉,心知此獠已彻底魔化,再不留手。他双指掐诀,口中低诵真言:“五行轮转,散!”
五柄飞剑应声长吟,剑身震颤间,竟分化出万千剑影,如星河倾泻,璀璨夺目。
转瞬间,无数剑气交织成阵,恢弘剑轮在何太叔背后缓缓旋转,每一道剑芒皆蕴含五行之力,金锋锐、木绵长、水柔韧、火炽烈、土厚重,五气轮转,生生不息。
玄煞剑见状,狰狞面容骤然变色,厉声咆哮:“区区剑阵,也想阻我?!”它巨刃狂舞,刀气纵横,试图强行破阵。然而剑阵玄妙无比,时而凝实如铁壁,时而涣散如云雾,任它如何冲撞,皆如困兽之斗。
剑光流转间,玄煞剑竟被逼得左支右绌,最终被剑阵彻底笼罩!
阵中魔气翻腾,玄煞剑疯狂挥砍,却始终无法突破。它猛然抬头,猩红双目死死盯住何太叔,嘶声厉啸:“你还敢说你不是上清宗的人?!这‘五行轮转剑阵’,普天之下唯有上清宗嫡传方能施展!你们上清宗,何时这般爱管闲事了?!”
何太叔神色冷峻,并未回应,只是剑指一引,阵中剑芒骤然收缩,如天罗地网,向玄煞剑绞杀而去!
何太叔神色冷峻,眸中寒芒如霜,对玄煞剑的质问充耳不闻。他剑指一引,剑阵骤然收拢,万千剑影如暴雨倾泻,每一道剑气皆精准避开要害,却又不遗余力地撕裂玄煞剑的护体魔气。
剑阵之内,五行之力轮转不息,金戈铁马之声铮铮作响,炽火焚风、寒冰刺骨、藤蔓绞缠、山岳镇压——玄煞剑的嘶吼渐渐化作凄厉哀嚎,最终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不过半刻,剑阵轰然一震,玄煞剑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待剑光散去,何太叔衣袂飘然,缓缓落于焦土之上。
眼前之景,触目惊心——原本凶焰滔天的玄煞剑,此刻竟已形如枯槁,浑身血肉干瘪,青灰色的皮肤皲裂如树皮,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它周身魔气溃散,腰间鬼葫芦早已碎裂,显然是被秘术反噬,不仅修为大损,恐怕连寿元都折损大半。何太叔目光微凝,心中暗忖:“强行吞噬阴冥之气,终究自食恶果。”
就在此时,那具“枯骨”忽然颤动了一下。玄煞剑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瞳孔涣散,却仍死死盯着何太叔,喉间挤出嘶哑如砂砾摩擦般的声音:“你……究竟……是何人?”
它每吐一字,嘴角便溢出一缕黑血,“既能使……上清宗秘传剑阵……却又挂着……外事堂的腰牌……”话音未落,它浑身一颤,彻底昏死过去。
何太叔凝视片刻,冷哼一声:“倒是命硬。”他袖袍一挥,一道禁制落下,将玄煞剑周身经脉尽数封锁,确保其再无反抗之力。
随后,他抬头望向远处阴云密布的天际,眉头微皱——此事背后,恐怕牵扯更深。
何太叔目光微沉,心念电转间已做出决断。此地激战痕迹太过明显,若再耽搁,难保不会引来其他觊觎之辈。
他五指虚抓,一道无形气劲卷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玄煞剑,如同拖着一具破败的傀儡。
一声低喝,金锐剑应声而出,剑身泛起凛冽寒芒,稳稳悬于他脚下。何太叔踏剑而立,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回头瞥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战场——焦黑的土地龟裂如蛛网,残存的树木化作扭曲的炭柱,空气中仍弥漫着未散的魔气与剑气。
剑光乍现,何太叔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划破天际,朝着远海一座孤岛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后——
原本死寂的废墟之上,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地。这黑影周身萦绕着令人不适的扭曲感。
黑影缓缓四周,虽然没有明确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它正在仔细审视这片战场。
整座岛屿早已面目全非:地面布满深达数丈的剑痕,某些区域甚至被魔气腐蚀出冒着黑泡的毒沼,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仍在发出细微的爆鸣。
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
一个中性而飘忽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音调古怪得难以分辨男女,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又似有几分赞赏。
而且如此机警...不错,当真不错。
黑影似乎对何太叔的表现颇为满意,它着远方海平面——那里正是何太叔离去的方向。片刻后,黑影向着何太叔离开的方向追去。
剑光划破长空,何太叔携着昏迷的玄煞剑飞越茫茫海域,最终落在一座荒僻的孤岛之上。
此岛不过方圆数里,嶙峋的礁石环绕四周,岛中央一汪幽深的潭水映着惨淡的月光。何太叔目光一扫,随手便将玄煞剑抛向潭中——
扑通!
水花四溅,玄煞剑沉重的身躯径直沉入潭底。冰冷的潭水刺激着伤口,不过片刻,潭面便咕嘟咕嘟冒出一连串气泡。
突然,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猛地探出水面,紧接着是剧烈挣扎的身影。玄煞剑狼狈地爬上岸边,浑身湿透,黑袍紧贴在干瘪的身躯上。
他瘫软在泥地上,剧烈咳嗽着,口中不断呕出混着血丝的潭水,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灰败。
何太叔负手而立,冷眼旁观。待玄煞剑喘息稍定,他缓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脚踝,如同拖着一具死尸般将其拽到一块平坦的巨石旁。
随着的一声闷响,玄煞剑被重重甩在石壁上,震得他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剑指轻划,一道锐利剑气横扫而过。不远处一棵古松应声而断,粗壮的树干轰然倒地。
何太叔掌心一翻,一缕赤红真火跃然而出,顷刻间便将木材点燃。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也照亮了玄煞剑那张狰狞却虚弱的脸。
何太叔的声音比潭水更冷,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玄煞剑,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究竟犯了何事?既已被逐出宗门,为何又能与外事堂高层达成协定?火堆噼啪作响,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玄煞剑,这背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