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叔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梢,目光在这对夫妻之间来回游移,如同戏弄猎物的猛兽。
他慢条斯理地抱起双臂,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冷笑,指尖却忽然轻轻一扬。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封住男子嘴巴的锁链应声而落,砸在沙滩上激起一蓬细沙。
那中年男子猛地咳出一口血沫,顾不得擦拭唇角,便急声开口:“道友!只要你高抬贵手,放我夫妻二人一条生路……”
他嗓音嘶哑,却字字恳切,“我们二人的储物袋尽数归你!里面的灵石、法器、丹药,统统由你取用!我愿以道心起誓,绝无虚言!”
他说着,挣扎着向前倾身,眼中迸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仿佛要将全部生机押在这孤注一掷的恳求上。
这对夫妻死死盯着何太叔,眼中交织着希冀与恐惧,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动摇的痕迹。
然而令他们绝望的是,何太叔依旧神色淡然,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淡漠地扫过他们,如同在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却像冬日里刺骨的寒风,一字一句都裹挟着令人战栗的冷意:两位道友,即便将你们捉拿归案,你们的储物袋照样归我所有。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了他们最后的侥幸。
然而,更令人绝望的还在后面。何太叔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就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况且...你们二人的通缉令上写得明白——只需一个活口。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至于另一个嘛...就地处决即可。话音未落,夫妻二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男子路大川陷入沉默,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还在权衡利弊,寻找一线生机。
而詹阿秀却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她猛地转向自己的夫君,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路大川!让我活着!这个机会必须让给我!
她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怨恨:若不是你上次劫掠灵舟时,对那个女修起了觊觎之心,我们怎会暴露行踪?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路大川心头。他的头颅不自觉地低垂下去,肩膀微微颤抖。
沉默良久,当他再次抬头望向何太叔时,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求生的本能终究战胜了一切,他的嘴巴张了又合,最终没能吐出一个字。
这懦弱的表现彻底激怒了詹阿秀。她歇斯底里地吼道:路大川!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当年你带我踏入修仙界时是怎么承诺的?这就是你兑现承诺的方式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嘲讽,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带我走上这条不归路!这些年来,我哪天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般锋利,将往日的温情撕得粉碎。海风呜咽着掠过沙滩,卷起细碎的沙粒。
詹阿秀不提旧事还好,这一提,路大川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他猛地抬头,朝着詹阿秀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阿秀!当年我们青梅竹马,我在山中打猎偶得仙缘时,正撞见你被牙婆押往青楼!是我拼着性命将你救下!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说不尽的委屈,这些年我们在修仙界虽未闯出名堂,但好歹摆脱了凡俗的桎梏,难道这还不够吗?
可此时的詹阿秀早已听不进任何辩解。求生的欲望在她眼中燃烧,将最后一丝理智也焚烧殆尽。
她忽然敛去怒容,眉眼低垂,声音轻软得如同三月春风:夫君...她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你说过...最爱我的,对不对?
她微微仰起脸,露出那段雪白的颈子,像极了当年初遇时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你...能不能为我去死?
路大川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望着妻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通红的眼眶中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
咸涩的泪水滑过他粗糙的面颊,滴落在沙地上,瞬间被干燥的沙粒吞噬。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最终,他转向何太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支离破碎的字:我......愿.......意...当路大川说出口的瞬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寒光自何太叔剑匣中暴起!那飞剑快若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路大川甚至来不及眨眼,就感到心口一凉——剑锋已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心脏。
诡异的是,这一剑实在太快,快到他竟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涌出,在他藏青色的衣袍上晕开一朵妖艳的血花。
路大川缓缓转头看向沙滩上的詹阿秀。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但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未尽的话语:阿秀...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海风突然静止了。路大川的身躯像折断的桅杆般带着困住他的锁链重重倒下,扬起一片细碎的沙尘。
詹阿秀躺在沙滩上,怔怔地望着路大川逐渐冰冷的尸身。她的眼眶倏地通红,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在沾满沙粒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泪痕。
起初只是压抑的抽泣,而后渐渐化作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嘶哑破碎,最终演变成癫狂的哭嚎。
她仰头向天,面容扭曲成可怖的模样,泪水混着沙粒黏在脸上,笑声与哭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海滩上回荡。
这般疯魔之态,寻常人见了定会毛骨悚然,但何太叔只是漠然注视着这一切,眼中不见半分波澜——在云净天关那场旷日持久的战场中,比这更凄惨百倍的场景,他早已见得太多。
随着一声轻响,缠绕在路大川尸身上的锁链自动松开,如灵蛇般游回何太叔袖中。
他随手取出一张冰蓝色的符箓,指尖轻弹,符纸便轻飘飘地落在路大川胸口。
刹那间,刺骨的寒气四溢,路大川的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一块晶莹的冰雕,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何太叔袖袍一挥,将其收入专门存放尸骸的玄阴储物袋中。
当他转向詹阿秀时,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道友,莫要天真。你不过是从今日的断头台,换到了日后的斩仙台罢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狼狈的女人,深海堡垒的大牢会是你暂时的栖身之所,待择定吉日,你便要与那些重犯一道,在万人围观下被押上斩仙台——那里的铡刀,可是专门为修士准备的。
这番话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入詹阿秀的心脏。她浑身剧颤,突然不顾一切地挣扎着跪爬向前,沙粒嵌入她膝盖的伤口也浑然不觉。
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对不对?她颤抖着抓住何太叔的衣角,声音从最初的哀求逐渐变得尖利,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何太叔只是轻轻拂开她的手,眼神淡漠如看蝼蚁。
锁链应声而动,如毒蛇般将詹阿秀层层缠绕。她仍在嘶吼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太叔御剑而起,冰冷的锁链拖着她腾空。
海风呼啸中,她崩溃的哭喊渐渐消散在云层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