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方向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并未影响到戒律堂偏殿内凝滞沉重的气氛。几位玄天宗举足轻重的长老围坐一堂,中间悬浮的光幕上,正是楚清歌炼制出的那枚阴阳流转、道韵天生的两仪丹。
丹药是成了,效果也验证了,可人心里的疙瘩,却没这么容易解开。
“两仪丹成功,确实证明魔气亦可引导向善,用于正道。” 温和派的云岚长老率先开口,指尖轻点桌面,试图缓和气氛,“沈墨此子,入宗以来恪守门规,除魔卫道从未懈怠,其心性如何,诸位有目共睹。此次秘境之中,更是为救同门才被迫暴露魔体,于情于理,都不该一棒子打死。”
“哼!” 主位上,面容古板、法令纹深重的执戒长老严律冷哼一声,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云岚长老,你这话未免太过妇人之仁!魔气就是魔气,天生污秽暴戾,岂是一枚丹药就能洗白的?沈墨身负天煞魔体,此乃根源之恶!如今他魔气已现,谁能保证他日不会心性大变,堕入魔道,届时我玄天宗千年清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光幕都晃了晃:“两仪丹?不过是取巧之术!证明不了本质!一旦魔体失控,在场谁人能制?难道要等血流成河,再来追悔莫及吗?”
另一位支持严律的刑堂长老接口,语气阴鸷:“正是此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体便是魔体,潜伏再深,也是隐患。宗门安危重于一切,绝不能因小失大,抱有侥幸之心。”
“你!” 云岚长老气结,“沈墨也是我玄天宗弟子,何时成了‘非我族类’?严长老,你这话未免太过刻薄!”
“刻薄?” 严律冷笑,“老夫只是尽忠职守,防患于未然!”
眼看争论又要陷入僵局,一直沉默旁听、主管宗门阵法的玄矶长老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了:“诸位,争也无用。两仪丹已成,证明楚清歌所言非虚,沈墨至少目前可控。但严长老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
他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既然双方争执不下,不如……寻一个折中之策。”
“折中?” 众人目光聚焦于他。
玄矶长老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冰冷锁链虚影浮现出来,散发着禁锢灵元的森然气息。“锁灵链。”他缓缓吐出三个字,“以此物,锁其琵琶骨,封其九成灵元。既可保其性命,留待观察,亦可防其‘万一’失控,酿成大祸。如何?”
殿内瞬间一静。
锁灵链!
那可是用来对付宗门重犯的刑具!穿透琵琶骨,封禁灵力,其间痛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更意味着极致的羞辱与不信任。
严律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此法……倒是稳妥。”
云岚长老脸色一变:“不可!锁灵链何等酷刑?沈墨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此!此举岂非寒了门下弟子的心?”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玄矶长老语气平淡,“若他心中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暂时受些委屈,换取宗门安宁,想必也能理解。总比直接被废去修为,或者……处决,要强得多吧?”他最后一句,带着冰冷的威胁意味。
“你……”云岚长老还想反驳。
“够了。” 端坐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玄灵宗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那锁链虚影上,沉默片刻。“锁灵链……确实可解当下僵局。既能安众人之心,亦可留有余地。”他顿了顿,看向严律,“然,毕竟是宗门嫡传,不可等同于囚犯。链可锁,但日常起居,不得过分折辱,一应供给,按内门弟子标准。”
“宗主!” 云岚长老急道。
玄灵宗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此事,便这么定了吧。明日午时,于戒律堂前,行锁链之刑。昭告全宗,以儆效尤,也……以安人心。”他语气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严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躬身领命:“谨遵宗主法旨。”
云岚长老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坐回椅子上。
而此刻,楚清歌的洞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啾啾!啾啾啾!”小朱雀小朱朱围着咕嘟咕嘟冒泡的丹炉急得直转圈,浓郁的(微辣)香气勾得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炉子里。
“急什么,火候还没到呢。”楚清歌没好气地拍开它试图偷捞的爪子,自己却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望向思过崖的方向。沈墨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成功炼出两仪丹,应该能暂时稳住局面吧?
“丫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丹尊残魂在她识海里凉凉地开口,“你那小情郎暂时死不了。不过……嘿嘿,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楚清歌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哼,本尊活了万把年,什么没见过?”残魂语气带着嘲弄,“正道这些人啊,最是虚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套,他们玩得最溜。你证明了魔气有用又如何?他们怕的是力量本身吗?他们怕的是无法掌控的力量!那小子身负魔体,就是原罪!等着吧,肯定还有后招……”
正说着,洞府禁制被触动,一道传讯符飞了进来。
楚清歌接过一看,脸色瞬间白了。
“怎么了主人?”阿甲从地里钻出半个脑袋,关切地问。连埋头梳理自己那身越发油光水滑(自以为)黑羽的赤羽也抬起了头。
楚清歌捏着传讯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他们决定,明日午时,给沈墨……上锁灵链。”
“锁灵链?!”阿甲吓得把脑袋完全缩了回去,又立刻冒出来,声音都尖了,“就是那个穿了琵琶骨,能把人变成半废人的玩意儿?”
“啾?!”小朱朱也忘了丹炉里的美食,炸着毛飞到楚清歌肩上,用小脑袋蹭她的脸。
赤羽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与怒意:“愚蠢!迂腐!那小子一身浩然剑意精纯无比,心性坚定远超常人,竟被如此折辱!这帮所谓正道,眼睛都是摆设吗?”
楚清歌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她为了证明沈墨无害,几乎是赌上一切去炼那两仪丹!结果呢?换来的是更残酷的刑罚和羞辱!
“他们怎么能……”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哽咽,“沈墨他为了救人……他们凭什么……”
“凭他们怕。”丹尊残魂一针见血,“丫头,你现在明白了吧?有些偏见,根深蒂固,不是你拿出一两颗丹药就能改变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可控、绝对无害的‘象征’,而不是一个真正可能威胁到他们掌控力的‘异数’。”
洞府内,诱人的(微辣)香气依旧弥漫,小朱朱不安的“啾啾”声还在耳边,但楚清歌的心,却像一下子坠入了冰窖。
思过崖方向的灵力波动似乎更明显了些,那是沈墨在为自己布下最后的防护,还是在为明日的“较量”做准备?
楚清歌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