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里那场“作战会议”开完,气氛是挺热火朝天的,但散会之后,该面对的现实一点没少。楚清歌盘腿坐在石床上,试图打坐静心,可脑子里跟跑马灯似的,一会儿是沈墨被锁灵链穿透琵琶骨却还强撑着微笑的样子,一会儿是林青羽在戒律堂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外面那些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也好像能穿透结界钻进来。
“唉……”她叹了口气,睁开眼,发现小朱朱正歪着头看她,黑豆似的小眼睛里满是担忧。
“主人,你别愁啦!”小朱朱扑棱着飞到她膝盖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苏师姐不是说了嘛,舆论阵地我们去占领!李师兄肯定已经在努力‘不经意’了!”
楚清歌被它这现学现卖的词儿逗笑了,捏了捏它的小翅膀:“知道啦,谢谢你,小朱朱。”
“光说不练假把式。”赤羽在一旁优雅地梳理着自己新长出些许绒羽的翅膀,慢悠悠地开口,“真正的战士,当以行动破局。在此长吁短叹,于事无补。”
“喂!秃毛鸡!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主人吗?”小朱朱立刻炸毛,飞起来就要去啄赤羽。
赤羽轻巧地躲开,眼神鄙夷:“本座所言,才是正道。安慰之语,如同饮鸩止渴。”
眼看两只鸟又要开始日常拌嘴,楚清歌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赤羽说得对,光发愁没用。我们得行动起来……咦,阿甲呢?”
她这才发现,自从开会分配了“重点关照”林青羽和陆明远洞府的任务后,穿山甲就不见了踪影。
“阿甲啊,”小朱朱抢着回答,“它开完会就干劲十足地钻下去了,说是要去拓展它的‘地下交通网’,争取挖出一条直通林青羽床底的快速通道!”
楚清歌:“……” 这目标是不是有点太具体了?
她扶额,刚想通过契约感应呼唤阿甲别太冒进,就感觉脚边的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蠕动。
“噗”一声轻响,阿甲顶着一头新鲜的泥土,从一个小洞里钻了出来。它两只小爪子兴奋地比划着,嘴里“吱吱吱”叫个不停,眼睛亮得惊人。
“慢点慢点,”楚清歌蹲下身,用手指拂去它鳞片上的土坷垃,“发现什么了?这么激动?挖到林青羽的胭脂水粉了?”
阿甲猛摇头,小爪子指向地下,又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然后两只前爪抱在一起,模仿吵架的样子,嘴里还发出“哼!哈!”的拟声词。
小朱朱看得一头雾水:“它这是……在地下跟人打起来了?”
还是赤羽见多识广,揣测道:“看它的意思,像是听到了争吵声?”
阿甲立刻拼命点头,小爪子拍得地面啪啪响。
楚清歌心中一动:“争吵?在哪儿听到的?是谁在吵?”
阿甲扭动着身体,开始用爪子和身体在地面上“画图”。它先画了个圈代表自己的洞府,然后一条线蜿蜒向下,再向某个方向延伸,最终停在一个它用爪子重重戳了几下的地方。接着,它用爪子划拉出几个歪歪扭扭、抽象派风格的人形,指着那几个人形,又开始“哼哈”地模仿争吵,这次还加上了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这个位置……”楚清歌仔细辨认着阿甲那抽象的地图,结合它挖掘的方向和距离估算,“戒律堂?你挖到戒律堂下面去了?”
阿甲骄傲地挺起胸脯,一副“我厉害吧快夸我”的样子。
“戒律堂的长老在吵架?”楚清歌的心提了起来。戒律堂是现在处置沈墨的核心部门,那里的争吵,很可能就关系到沈墨的命运!
“吱吱!吱吱吱!”阿甲用力点头,然后开始它的“情景再现”表演。它先跳到一边,昂首挺胸,做出威严的样子,粗声粗气地“说”:“‘证据确凿!魔体乃天下大忌!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此等孽障,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它模仿得惟妙惟肖,那口气活脱脱就是执戒长老古板严肃的模样。
模仿完,阿甲又跳到另一边,稍微矮下身子,做出苦口婆心状,声音也放缓了些:“‘古师兄,此言差矣!沈墨此子入宗以来,品行端正,屡立功劳,更是浩然剑道百年难遇之才。仅凭一段存疑的留影石和其特殊体质便下定论,是否太过武断?须知,人才难得啊!’”
这语气,像是宗内那位以温和派着称的云水长老。
阿甲再次跳回“执戒长老”的位置,怒气更盛:“‘武断?云水师弟!你莫要妇人之仁!魔气便是魔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若心慈手软,来日必成大患!届时你我皆是宗门罪人!’”
接着它又换到“云水长老”这边,语气也带了点火气:“‘古师兄!你口口声声宗门规矩,可还记得宗门立派之本乃‘庇护苍生,明辨是非’?如今是非未明,便要行那绝灭之事,与魔道何异?况且,那楚清歌丫头炼制的两仪丹,不正说明魔气亦有可控、可用之处吗?’”
“‘哼!歪理邪说!那丹药不过是投机取巧!魔气本质暴戾,岂是区区丹药能够驯化?此事不必再议!宗主那边,我自会去分说!’”
阿甲模仿到这里,两只小爪子一摊,表示争吵到此暂停,双方不欢而散。
洞府里安静了一瞬。
小朱朱用小翅膀捂着嘴,小声说:“哇……长老们吵架也这么凶啊……”
赤羽冷哼一声:“利益与理念之争,自古如此。看来这玄天宗内部,也非铁板一块。”
楚清歌则是心潮起伏。阿甲带回来的信息太重要了!这不仅仅是两位长老的意见分歧,更反映了宗门高层在面对“沈墨魔体”这件事上的巨大撕裂。
执戒长老代表的是绝对的规矩和对“非我族类”的极端警惕,而云水长老则更看重个人的品行、功劳以及未来的潜力,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而非单纯“消灭”特殊力量。
“宗主的态度是关键……”楚清歌喃喃自语。执戒长老说要去找宗主分说,看来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玄灵真人手里。这位平时看起来笑眯眯、一团和气的宗主,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会倾向于哪一边呢?
“阿甲,你立大功了!”楚清歌回过神来,郑重地拍了拍穿山甲的小脑袋,“这个情报非常重要!”
阿甲被表扬了,高兴得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不过,戒律堂下面阵法禁制肯定很多,你这次是运气好没触发,下次绝对不能这么冒险了!”楚清歌又板起脸叮嘱。要是阿甲被戒律堂的阵法困住或者伤到,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阿甲“吱”了一声,表示明白,但小眼神里还是有点意犹未尽,显然觉得这“听墙角”的活儿既刺激又有成就感。
“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楚清歌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宗门内部压力很大,分歧也很大。执戒长老那边占着‘规矩’和‘安全’的大义,声音肯定更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或者……像晓晓说的,在舆论上争取更多支持,让云水长老这样的声音能更响亮些。”
她看向小朱朱和赤羽:“通知晓晓和大明,把阿甲听到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在‘不经意’散布消息时,可以稍微提一下,宗门内也有长老认为此事有待商榷,沈墨过往功绩不该被抹杀。注意分寸,别引火烧身。”
“明白!”小朱朱立刻领命,扑棱着翅膀就往外飞。
赤羽也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楚清歌则再次看向地面上阿甲画的那幅抽象地图,目光落在代表戒律堂的那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