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入口处的平静,果然没能持续多久。
刚踏入洞口没几步,走在前面的阿甲就“哎哟”一声,爪子踩到了什么硬物,差点滑倒。楚清歌低头一看,竟是半截埋在泥土里的白骨,看形状像是人的指骨。
“啧,看来这‘干净’地方,以前也没少招待客人。”楚清歌嘀咕着,用脚尖小心翼翼地把骨头拨到一边。
小朱朱立刻飞到楚清歌另一侧肩头,紧张地左右张望:“清清,这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比如……那种飘来飘去,还喜欢吹人后颈窝的?”
赤羽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小朱朱远点:“聒噪。区区残灵,有何可惧?本座一缕真火,便能叫它们灰飞烟灭。”话虽这么说,它那双“火眼金睛”却也警惕地扫视着洞穴深处。
洞穴初段还算宽敞干燥,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土腥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年代久远,已辨认不出原貌。
沈墨自进入洞穴后,就变得更加沉默。他走在队伍侧前方,右手始终虚按在剑柄上,步伐轻缓,气息收敛,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突然,他停下脚步,视线定格在左侧一片看似寻常的岩壁上。
楚清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片岩壁颜色略深,苔藓剥落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杂乱的划痕。“怎么了,沈师兄?有发现?”
沈墨没有立刻回答。他上前几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岩壁表面的浮尘和苔藓。更多的痕迹显露出来——那并非自然形成的裂纹,而是一道道深刻、凌乱,甚至带着某种绝望意味的……指痕!
密密麻麻的指痕布满了数尺见方的岩壁,深深嵌入石头里,边缘粗糙,仿佛是指甲在极度痛苦或疯狂中硬生生抠刮出来的。有些指痕里,甚至还残留着一种暗沉近黑的色泽,像是干涸了无数岁月的血迹。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楚清歌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连咋咋呼呼的小朱朱都闭了嘴,缩了缩脖子。
沈墨的眉头紧紧锁起,他闭上眼,将掌心缓缓贴近那些狰狞的指痕。一丝极其微弱的剑气自他指尖溢出,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触碰着岩壁。
刹那间,他周身的气息微微一凝!
楚清歌离得近,清晰地看到沈墨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似乎也随之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暗芒。他放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虽然沈墨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万年冰山脸,但楚清歌能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他仿佛通过剑气,“听”到了或者说“感受”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那绝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连一向淡定的季无忧,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些指痕,喃喃道:“怨气冲天……凝而不散……这得是多大的冤屈和绝望……”
阿甲不安地用爪子刨着地面,低声道:“俺感觉……这石头在哭……”
赤羽也难得地没有出声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墨和那片岩壁,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映着幽暗的光。
楚清歌看着沈墨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那背影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孤寂与沉重。她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这秘境,这指痕,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或者触及了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她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摸出自己的水囊——还是那个印着“辣遍天下无敌手”字样的特制水囊。她走上前,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沈墨的手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喂,沈师兄,”她把水囊递过去,“勘探得这么投入?表情别这么沉重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岩壁上找欠条呢。来,喝口水润润嗓子?放心,这次没加辣,是正经的山泉水。”
沈墨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似乎才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冰冷与……痛楚?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楚清歌递过来的水囊上,又移到她带着几分试探和关切的脸庞上。
他没有接水囊,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
楚清歌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举着水囊的手僵在半空,心里直打鼓:完了完了,是不是马屁拍马腿上了?高冷师兄不会觉得我这举动太轻浮吧?还是他嫌弃我的水囊花里胡哨?
就在楚清歌准备讪讪地把手收回来时,沈墨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不必。”
顿了顿,他看着那片指痕,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楚清歌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却莫名多了几分萧索。
楚清歌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水囊,撇了撇嘴,自己拧开灌了一大口。“不喝拉倒,我省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片令人心悸的指痕岩壁。
季无忧走过来,拍了拍楚清歌的肩膀,叹了口气:“小姑娘,你这师兄……心思重啊。这‘泣血印’……唉,非大悲大痛、含冤莫白者不能留下。他能感应到其中怨气,说明……”
季无忧的话没说完,但楚清歌心里却是一沉。说明沈墨的道心,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接近这些黑暗与痛苦。
小朱朱飞过来,小声问:“清清,沈师兄是不是被吓到了?”
楚清歌摇摇头,收起水囊,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不是害怕。他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她加快脚步,跟上沈墨。不管这洞穴深处藏着什么秘密,不管沈墨身上背负着什么,既然是一起进来的,总得一起走出去。更何况,她那不省心的胎记,从靠近这片指痕开始,就烫得更厉害了,仿佛在催促着她向前。
洞穴,依旧幽深寂静,前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