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一滴墨融进了砚台,干脆利落,没留下半点让人多问的余地。
楚清歌杵在原地,手里的铁剑还保持着那个“手腕下沉三分”的别扭姿势。晚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才从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夜半论剑”里回过神。
“信念…历练…守护…斩断…”她小声嘀咕着沈墨留下的那几个词,眉头拧成了个小疙瘩,“说得倒是挺玄乎,跟算命先生似的。”
她尝试着挥出一剑,努力想着要“守护”点什么——比如守护她药园里那些宝贝灵草别被小朱朱偷吃,或者“斩断”点什么——比如斩断林青羽老是找麻烦的那点心思。
可剑出去,还是软绵绵的,别说斩断了,估计连根稍微粗壮点的狗尾巴草都砍不断。
“唉,看来我不是这块料。”她丧气地把剑往地上一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还是炼丹实在,成不成丹,炉子一开就知道。”
话虽这么说,但眉心那儿刚才突突跳了两下的感觉,却有点挥之不去。不是因为沈墨的话多么发人深省,而是…物理上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间那个火焰状的小胎记。奇怪,平时冰冰凉的一块,刚才听沈墨讲到什么“意”、“心”的时候,好像…真的微微热了一下?
就像冬天里贴了片最小号的暖宝宝,不仔细感觉几乎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
“错觉吧?”她自言自语,“肯定是刚才练剑太投入,气血上涌了。” 她试图用科学(或者说修仙界的科学)来解释这现象。
毕竟,那位沈师兄人是冷了点,话少了点,但架不住长得好看,修为又高,被他近距离盯着指点几句,哪个小姑娘心里不得扑腾两下?一心扑腾,气血旺了点,带动胎记热了点,也很合理嘛!
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把这点异样归咎于青春期少女面对高冷帅哥的正常生理反应。
拎起铁剑,拍拍屁股准备回屋数灵石去,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快乐源泉。
可第二天,这点“正常生理反应”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宗门大比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尤其是楚清歌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药园杂役,居然一路黑马杀到了决赛,还拿了头名,话题度直接拉满。走在路上,认出她的人多了不少,指指点点的也多了。
她去丹房领这个月的份例材料,好巧不巧,冤家路窄,又碰上了林青羽。
林大小姐显然还没从决赛失利的打击(以及算计落空的憋屈)中恢复过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见楚清歌,那眼神里的刀子嗖嗖地飞,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几个透明窟窿。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新晋的大比头名,楚、师、妹吗?”林青羽的声音又尖又细,拖着长腔,阴阳怪气得很,“怎么,不在你的新洞府里好好稳固境界,跑丹房来领这些基础材料?也是,底子薄嘛,是该多补补。”
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师妹立刻配合地发出嗤嗤的窃笑。
楚清歌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挤出个假笑:“劳林师姐惦记了。我底子再薄,也是自己实打实炼出来的,总比某些人靠着…嗯,歪门邪道,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强点吧?”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林青羽,成功看到对方脸色瞬间铁青。
“你!”林青羽气结,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像是想冲上来撕了她,但又顾忌着场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楚清歌,你别得意!你以为撞大运赢了一次就了不起了?修仙路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放完狠话,她冷哼一声,带着两个跟班,像只斗败了但又不肯认输的花孔雀,昂着头走了。
楚清歌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种级别的嘴炮攻击,她早就免疫了。她心情颇好地领了材料,甚至还多拿了两份炼制“清风丹plus”需要的辣味灵椒——管事的弟子这次态度好得不得了。
回去的路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她哼着小调,琢磨着是先用新材料炼一炉改良版的辟谷丹,还是试试能不能把“闪光丹”的持续时间再延长个几息。
正美滋滋地规划着,路过演武场附近时,一阵清越的剑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抬眼望去,只见一片空旷的场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剑。
是沈墨。
他并未动用灵力,只是单纯地演练剑招,身随剑走,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玄色衣袂在风中翻飞,勾勒出挺拔清瘦的身形。每一剑刺出、每一式回转,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看似平和,却隐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莫之能御的磅礴之意。
那大概就是他昨晚说的“浩然剑意”?
楚清歌不由得停下脚步,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瞧着。抛开别的不谈,单看沈墨练剑,确实是一种享受。这大概就是顶级剑修的魅力?
她看得有点入神,下意识地就在脑子里跟着比划起来,手腕该怎么转,脚步该怎么移…
就在这时,眉心那处胎记,又毫无征兆地热了起来!
这一次,感觉比昨晚清晰得多!
不再是微乎其微的暖意,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温和的发热,像是有个小小的太阳贴在了脑门上。不仅如此,那热度似乎还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一涨一落,隐隐约约地,竟然和远处沈墨剑招的节奏…对上了!
楚清歌彻底愣住了,也忘了躲藏,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额头。
这什么情况?
胎记…在跟着沈墨的剑招打拍子?!
它难道还是个音律爱好者不成?
她使劲眨了眨眼,试图分辨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那温热的搏动感实实在在,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指尖。
场中,沈墨一套剑法练完,收剑而立,气息匀长,周身那股无形的“意”也缓缓收敛。
几乎就在他收剑的同一时刻,楚清歌眉心的胎记,热度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很快就恢复了往常微凉的温度。
快得让她几乎以为刚才那阵发热又是自己的错觉。
但她心里清楚,不是错觉。
一次是巧合,两次…这他妈绝对是碰瓷啊!这胎记碰瓷沈墨的剑意!
楚清歌捂着额头,心里惊疑不定,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这胎记从小就有,除了偶尔被笑话一下,从来没显示过任何特殊之处。怎么一遇到沈墨,一听他讲剑,一看他练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发热?
难道这玩意儿还是个剑道检测仪?遇到高品质剑意就自动加热点赞?
还是说…这跟沈墨昨天说的“染尘”有关?她的胎记感应到的,到底是什么?
她正胡思乱想,场中的沈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倏地转向她藏身的方向。虽然隔得老远,但楚清歌还是觉得那视线像冷电一样扫了过来,吓得她立马缩回树后,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
好在沈墨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朝这边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演武场。
直到那抹玄色身影彻底消失,楚清歌才敢从树后探出头,长长舒了口气。
她摸着已经恢复正常温度的胎记,心里那点因为晋级和大比奖励带来的喜悦和轻松,彻底被一种巨大的好奇和隐隐的不安取代了。
这胎记,到底是个啥?
它和沈墨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
前方的路,似乎更开阔了,但也注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平静了。而这胎记莫名其妙的发热,恐怕不只是波澜的涟漪那么简单…它简直像是在她脑门上装了个预警雷达,专门探测沈墨牌剑意的那种!
“完了完了,”楚清歌哭丧着脸,对着自己的额头小声抱怨,“伙计,你争气点行不行?随便发热可不是什么好症状,万一哪天烫熟了怎么办?我还没赚够灵石呢!”
胎记安安静静,毫无反应,仿佛刚才那阵热烈的共鸣只是她的臆想。
楚清歌叹了口气,认命地拎起材料往回走。
看来,炼丹之余,她得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这个不太正常的“脑门加热器”了。或许…该去藏书阁翻翻有没有《论身体器官的异常发热与剑意感应的关联性》这类冷门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