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过简陋的窗棂洒进洞府,给那枚在楚清歌掌心微微颤动的“阵法红心”虚影镀上了一层柔光。这玩意儿自从彻底变成一颗扑通扑通跳的“红心”后,就时不时从沈墨那边溜达过来,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绕着她转悠,时不时还闪烁几下,仿佛在说“快看我快看我”。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厉害,行了吧?”楚清歌对着那颗红心虚影无奈地摆摆手,试图集中精神。她面前的小石桌上,正摆着那个费劲收集来的小玉瓶,里面是几粒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红色颗粒。“小红心,别闹,干正事呢,这东西邪门得很。”
那红心虚影似乎听懂了,跳动频率减缓,安分地悬浮在一旁,散发出的暖意和淡淡的辣味(天知道为什么一个阵法会有辣味!)倒是让楚清歌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玉瓶,指尖灵力微吐,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红色微粒,将其置于两指之间。闭上双眼,眉心那火焰状的胎记微微发热,通灵之力如同最纤细的触须,缓缓探向那粒微粒。
“来吧,让姐看看,林青羽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她喃喃自语,语气尽量轻松,试图驱散心头那莫名的不安。
起初是一片死寂,仿佛那只是一粒普通的红色尘埃。
“嗯?啥也没有?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林青羽只是口味重,喜欢往丹药里加辣椒面?”楚清歌嘀咕着,差点就要睁开眼。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尖锐到刺透灵魂的哀嚎猛地扎进她的感知!
楚清歌手指一颤,猛地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根本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声响。
“我去!什么鬼东西?!”她心有余悸,通灵之力却如同被吸引,更加深入。
下一刻,更多的声音汹涌而来,不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成千上万重叠在一起的凄厉尖啸!
“痛啊……”
“放过我……”
“为什么…”
“恨!恨!恨!”
“……救命……”
“……魂飞…魄散……”
无数破碎的意念、怨毒的诅咒、绝望的哀求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污秽、冰冷、足以让人发疯的精神洪流,顺着通灵之力狠狠冲向她的大脑!
楚清歌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穿,又像是被扔进了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冰窟,那种纯粹的恶意和痛苦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手指几乎要捏不住那微粒,本能地想要切断联系。
那颗悬浮的“阵法红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跳动加速,散发出的暖意和微辣气息陡然增强,像一层无形的护罩,勉强帮她抵消了部分冲击。
“谢了,哥们……”楚清歌喘了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她知道现在不能退,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她忍着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将通灵之力凝聚到极致,试图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怨魂哀嚎,去触摸这东西最核心的本质。
怨魂的尖啸仿佛来自幽冥地狱,无穷无尽。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神识快要被这负面浪潮淹没时,忽然,在那一片混乱与污秽的最深处,她“触摸”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不再是声音或情绪,而是一种更加抽象、更加宏大的“存在感”。仿佛是一道无形的“规则”,一道本该有序运转、支撑天地的“脉络”,但却被强行扭曲、污染了!
它本身没有情绪,却散发着一种极致的“不协调”和“谬误”。就像一首完美的乐曲里突然冒出一个彻底走调的音符,一幅传世名画上被泼了一片肮脏的油污,一种彻头彻尾的“错误”!
她的通灵之体对天地万物,尤其是草木生灵所蕴含的自然生机与规则最为敏感。此刻感受到的这种“扭曲”,对她而言,比那些怨魂的尖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这到底是什么?”楚清歌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切的恐惧攫住了她。那些怨魂固然可怕,但更像是“果”,而这种对某种基础规则进行扭曲、玷污的“因”,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她猛地睁开双眼,像是被烫到一样甩开手指,那粒血红色的微粒飘落在地。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石桌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额头的冷汗已经汇聚成珠,滚落下来。
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
“清歌?你怎么了?又炸炉了?”小朱朱被惊醒,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七彩尾羽在月光下闪烁,好奇地歪着头看着她,“这次没听到响声啊?难道是新式的静音炸炉法?”
赤羽也警觉地抬起头,黑羽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人类,你的气息很乱。遇到麻烦了?”它踱步过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红色微粒,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是这东西?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臭味!”
就连打盹的阿甲也从角落抬起头,鼻尖耸动,发出不安的“咕噜”声。
楚清歌指着地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微粒,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不…不是炸炉……”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东西…那根本不是什么丹药杂质,也不是普通的毒物……”她看向三只灵兽,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后怕,“那里面…关了无数枉死的怨魂!它们在惨叫,在诅咒…永无止境!”
小朱朱吓得羽毛倒竖:“怨魂?!妈呀!比膳堂张大叔讲鬼故事还吓人!”它嗖地一下飞远,躲到赤羽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
赤羽眼神更加锐利,喙边甚至隐隐有火星闪烁:“怨魂?卑劣的手段!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你……”
“不止!”楚清歌打断它,声音带着颤音,她弯腰,几乎是屏住呼吸,用指尖隔空指着那微粒,仿佛怕沾染上一丝一毫,“最可怕的不是怨魂……是制造出这玩意儿的‘手段’!我感觉到……我感觉到了……”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沉重: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把‘天道’本身掰弯了一小块,然后……然后把那些怨魂硬生生‘塞’了进去,或者干脆就是用这种‘错误’的方法‘制造’出了这些怨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绝对是错的!是违反一切常理的!这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天地最大的不敬和亵渎!”
她猛地直起身,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终于洞察到可怕真相的震惊:
“林青羽……她吃的、她卖的……根本不是什么提升修为的丹药!那是……那是用无数性命和扭曲规则换来的……‘罪孽’!”
洞府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那颗“阵法红心”还在忠实地跳动着,散发着的微光和暖意,与地上那粒散发着无尽冰冷与污秽的红色微粒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楚清歌终于明白,为什么通灵之体会对林青羽和那些药渣产生那么强烈的排斥。
这早已不是弟子间的勾心斗角,也不是简单的炼丹舞弊。
这件事,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和恐怖得多。
她看着地上那粒微小的红色,仿佛看到了一个无尽深邃、充满血污与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