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的洞府里,那“嚓…嚓…嚓…”的研磨声,如同钝刀子割在神经上,一声比一声刺耳,一声比一声用力。石臼里那块暗红色的血晶原矿,在铁杵的反复碾压下,正一点点化作带着不祥光泽的粉末。他额角青筋跳动,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阿甲…阿甲!该死的地老鼠!”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把老子的宝贝石头拖哪儿去了?!最好别让老子找到你的耗子洞,不然……”他想象着把穿山甲剥皮拆骨炖汤的场景,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石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与此同时,在楚清歌那个被“饿了”的防魔阵温柔(?)笼罩着的洞府前,气氛则截然不同。
沈墨最终也没能研究明白他那突然有了“吃货”属性的防魔阵为什么会“偷吃”灵石。他默默地将那块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灵石残骸收进袖中,又面无表情地给阵法核心补充了几块新的、品相完好的中品灵石,还特意在灵石周围布下了一层更精密的防护禁制,防止再被“偷嘴”。
楚清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很想提醒一句:“师兄,防贼不如喂饱啊?你看它红光都淡了,明显是没吃饱闹脾气呢!”但看看沈墨那张冷得能冻死人的俊脸,她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只和小朱朱、赤羽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赤羽直接翻了个白眼,用翅膀尖嫌弃地指了指那阵法核心:“啧,贪嘴的玩意儿,毫无神兽风范。”它骄傲地理了理自己的黑羽,表示自己只吃高级货,才看不上这种低档灵石。
小朱朱则好奇地围着沈墨新布置的灵石禁制打转,七彩尾羽一晃一晃:“啾啾?好吃的?锁起来了?坏阵法!偷吃精!”
沈墨置若罔闻,做完这一切,确认阵法暂时稳定(且不会偷吃)后,便御剑离开了,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仿佛刚才那个被自家阵法“坑”了的尴尬瞬间从未发生过。
“呼……”楚清歌拍拍胸口,对着沈墨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吓死宝宝了,还以为沈师兄要恼羞成怒,把阵法拆了炖汤呢。”
“炖汤好!炖汤香!”阿甲正好吭哧吭哧地把那块沉重的暗红色矿石拖到了地道入口旁,听到“汤”字,立刻兴奋地探出头,两只前爪扒拉着洞口的泥土,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清歌,“清歌清歌!俺把宝贝石头拖回来啦!你看,多亮堂!放俺窝里当夜明珠使!”
楚清歌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阿甲和它所谓的“宝贝”上。她蹲下身,再次拿起那块暗红色的矿石掂量着。入手冰凉沉重,通灵之体传来的那种沉闷、混沌、带着一丝不适的感觉依旧清晰。
“阿甲,这石头你到底从哪儿挖出来的?挖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特别冷?或者特别热?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楚清歌一边摩挲着矿石表面粗糙的纹理,一边尝试引导阿甲回忆细节。这石头太古怪了,她总觉得不踏实。
阿甲歪着脑袋,努力思考,爪子无意识地在地上刨着:“唔…就…就在俺挖地道,想加固一下,防止再有那种疯老鼠打洞进来的时候挖到的…特别深!可费劲了!俺的爪子都…都…”它抬起一只前爪,委屈巴巴地展示着爪尖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磨损痕迹。
“啾!阿甲笨笨!说重点!”小朱朱飞过去,用喙轻轻啄了啄阿甲的鳞片。
“啊!对!”阿甲被啄得一缩脖子,连忙道:“俺就觉得这石头特别硬!比俺挖过的所有石头都硬!哐当哐当的,硌得爪子疼!挖它的时候,旁边…旁边好像还挖到个别的玩意儿!”
“别的玩意儿?”楚清歌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阿甲努力用爪子比划着:“也是个石头!扁扁的,灰扑扑的,一点也不亮堂,上面还…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线,中间还有个洞!俺一看就不好看,又硌爪子,就一脚踢旁边土里埋了!还是这块红石头好!又大又红,看着就喜庆!像…像清歌你炼丹炉里的火!”
灰扑扑的石头?刻着线?还有个洞?楚清歌心里咯噔一下。这描述怎么听着那么像…某种破碎的阵盘或者法器残片?
“阿甲!那个被你踢走的石头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楚清歌立刻来了精神。直觉告诉她,那个“不好看”的石头,可能比这块“喜庆”的红石头更重要!
“啊?那个破石头有啥好看的?”阿甲一脸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缩回地道,“清歌你等等,俺给你叼出来!”
不一会儿,阿甲就叼着一个沾满新鲜泥土、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灰黑色石片钻了出来,嫌弃地丢在楚清歌脚边:“喏,就这破玩意儿,硌牙,又丑!比沈师兄泡脚的盆还丑!”
楚清歌顾不得阿甲的吐槽,赶紧捡起那块石片。入手微凉,材质非金非玉,异常坚硬,边缘很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的整体上碎裂下来的。石片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上面刻画着一些极其复杂、玄奥的纹路,这些纹路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围绕着石片中心一个…圆形的孔洞?孔洞边缘光滑,显然并非自然形成。
她小心翼翼地拂去石片表面的浮土,露出更多纹路的细节。这些线条古朴苍劲,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她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其中,石片毫无反应,死气沉沉。但当她下意识地调动起通灵之体,尝试去“倾听”这块石头的“声音”时……
没有草木精灵的絮叨,没有矿石混沌的低吼。
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传递了过来。这感觉非常奇特,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图像、情绪和简单概念的“信息流”:
图像片段: 一个巨大、繁复、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圆形图案(似乎是完整阵盘的样子?);图案边缘,有类似云纹和星辰轨迹的花纹在流转;突然,一道毁灭性的、带着血色和妖异气息的力量(感觉像陆明远研磨的那种粉末!)狠狠撞击在阵盘边缘!
情绪: 强烈的悲伤、愤怒、以及…守护的执念!
概念: “…界…护…破…藏…”
这些信息碎片模糊不清,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台,时断时续,而且充满了混乱和衰败感。楚清歌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胀,仿佛强行塞进了一堆乱码。
“嘶……”她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发白,“这石头…好像…在跟我说话?但是…好乱,听不清…”
“啾?石头说话?”小朱朱好奇地凑近石片嗅了嗅,“没味道!坏石头!骗清歌!”
赤羽也踱步过来,黑羽下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它用爪子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块灰扑扑的碎片,语气带着点意外:“嗯?这纹路…有点意思。虽然残破了,但能感觉到一丝…古老的、强行凝聚的意志残留。看来不是什么普通垃圾。”它顿了顿,看向楚清歌,“你这通灵体,还能跟这种死物‘聊天’?”
楚清歌苦笑:“不是聊天,就是…感觉它‘想’告诉我点什么,但太模糊了,像隔着十八层棉被听人喊话。”
她再次集中精神,将通灵之体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块碎片传递来的混乱信息流,试图抓住更多有用的信息。这一次,她不再去强行理解那些图像和情绪,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阿甲身上!
“阿甲!你挖到它的时候,它附近还有什么?它给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用你最清楚的感觉告诉我!”楚清歌急切地问道,同时将通灵之体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温柔地缠绕向阿甲。
阿甲正无聊地用爪子扒拉泥土,被楚清歌突然点名,有点懵:“啊?感觉?就…硬邦邦的!硌爪子!死沉死沉的!旁边…旁边就是那块大红石头啊!再旁边…嗯…俺挖的时候,好像还挖到几根特别硬的树根?灰白色的,像石头一样!戳得俺爪子疼!哦对了,还有一股…一股…嗯…怎么说呢…”
阿甲努力地形容着,用爪子比划着“硬邦邦”和“死沉死沉”,还模拟着被树根“戳”到的动作,嘴里发出“哎呦”的拟声词。在楚清歌通灵之体的全力感知下,阿甲那简单甚至有点幼稚的“穿山甲语”,其背后蕴含的、属于阿甲最原始直接的感觉信息,如同被解码一般,清晰地映射到了楚清歌的脑海中!
她“听”懂了!
不是语言,而是阿甲传递来的最纯粹的感觉:
“硬邦邦带洞的石头”(就是眼前这块碎片)——> 触感:极致的坚硬、冰冷;形态:扁平、边缘锋利、中心有孔洞;情绪:嫌弃(因为硌爪子、不好看)。
“旁边有大红石头”(血晶原矿)——> 触感:沉重、密度极高;视觉:刺眼的暗红光泽;嗅觉:带着腥气的土味;情绪:喜欢(因为颜色亮堂)。
“特别硬的树根” ——> 触感:坚硬如石、尖锐;视觉:灰白色、毫无生机;情绪:厌恶(因为扎爪子)。
“一股…味儿” ——> 阿甲努力形容的那种感觉,在通灵之体的翻译下,清晰地呈现为一种被污染、被侵蚀、带着腐朽和不祥的气息残留!
这些信息,远比阿甲用爪子比划和简单词汇描述的要清晰、立体得多!
“我明白了!”楚清歌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明悟,“阿甲,你是说,你挖到这块‘硬邦邦带洞的石头’的地方,就在那块大红石头旁边,那里还有几根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死树根,而且…整个地方都透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弄脏了的味儿?对不对?”
“对对对!”阿甲激动得直点头,小眼睛放光,“清歌你太厉害啦!俺就是这个意思!俺就说那里臭烘烘的!虽然俺鼻子没小朱朱灵,但就是觉得那地方不得劲儿!挖得俺浑身不舒服!还是俺自己挖的窝好!又干净又暖和!”
楚清歌看着激动得刨土的阿甲,再看看手里这块灰扑扑、刻着玄奥花纹、中心带孔的石片,以及旁边那块暗红色的血晶原矿,心中的疑团渐渐清晰起来。阿甲挖到的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这块碎片,很可能就是某种守护阵法或者重要法器的一部分,被那种邪恶的红色力量(血晶)污染、破坏后遗留下来的!而那种腐朽不祥的气息,就是污染源!
“干得漂亮,阿甲!”楚清歌由衷地夸奖道,顺手从储物袋里摸出几颗烤得喷香的灵虫干递过去,“奖励你的!这可是最新特辣孜然味!”
“嘿嘿!谢谢清歌!”阿甲欢天喜地地接过虫干,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楚清歌则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块灰黑色碎片。就在她指尖拂过碎片边缘那些古朴玄奥的纹路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洞府门口——那里,沈墨之前布下的防魔阵正散发着稳定的微光。她的视线,突然被阵法边缘流转的、极其细微的符文线条吸引了。
等等…这碎片边缘的花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她猛地想起之前和阿甲在废弃祖师洞府里看到的那幅被挖去眼睛的画像!那画像的边框上,似乎也雕刻着类似的、带着云纹和星辰轨迹感觉的装饰性花纹!
虽然一个是阵盘纹路,一个是画框装饰,风格迥异,但那种古老、苍劲的韵味,以及线条流转间蕴含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却隐隐有几分神似!
这…是巧合吗?
楚清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捏紧了手中的碎片,感觉这块“硬邦邦带洞的石头”,分量似乎又重了许多。而远处陆明远洞府里,那“嚓…嚓…嚓…”的研磨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更加刺耳了,仿佛在预示着某种风暴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