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雨势渐歇,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却愈发沉重。两辆车一前一后,撕破郊外的寂静,朝着那片令人不安的养尸地疾驰。
金福禄的豪车打头,里面坐着亢奋又紧张的黄仙附体马灵花(负责指路),以及抱着各种设备的百里辉。我的“黑旋风”紧跟其后,车里是闭目养神的古墨尘、调息凝神的关妙妙,以及手心冒汗的我。
越是靠近目的地,周围的异常就越是明显。路灯早已消失不见,路边的草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枯黑萎缩状态,空气变得粘稠冰冷,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和腐臭味。车载收音机里只剩下刺耳的沙沙噪音,甚至连发动机的声音都变得沉闷起来,仿佛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
“就是前面了!”对讲机里传来马灵花(黄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阴绝域边缘!再往里,寻常铁疙瘩可能就得趴窝了!”
我们在一片扭曲的枯树林前停下。前方,原本的工地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模糊而狰狞,更深处则被一种肉眼可见的、翻滚着的灰黑色雾气所笼罩,那便是古墨尘所说的“阴绝域”。仅仅是站在边缘,就让人感到心悸气短,仿佛氧气都被抽走了。
“下车。车开不进去了。”古墨尘率先下车,拎着他的保温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绝域。
我们纷纷下车,集结在一起。金福禄从后备箱抱出那堆“物资”,百里辉则启动了四架经过改装的无人机,它们发出低沉的嗡鸣,悬停在我们头顶,机腹下的紫外线灯和奇怪的发射器闪烁着微光。
古墨尘接过桃木血符签和黑狗血,对百里辉道:“小子,让你的铁鸟往坎位、离位、震位、兑位这四个方向飞,大概三百米左右,如果看到地面有异常的能量汇聚点或者邪祟印记,就用灯光照射,必要时投放桃木签。”
百里辉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四架无人机如同离弦之箭,分别朝着不同方向飞去,很快没入灰雾之中。
接着,古墨尘又让金福禄将陈年糯米绕着我们停车的地方撒了一圈,形成一个简单的辟邪圈。“待会儿打起来,你们俩就待在这里面,除非我们喊救命,否则别出来。”这话是对金福禄和负责维持仙家感应的马灵花说的。
最后,他看向我和关妙妙:“走吧。小茅山,你跟紧我,伺机雷法。灵宝小子,自己机灵点,按计划行事。”
我们三人呈一个简易的三角阵型,古墨尘打头,我和关妙妙一左一右稍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灰黑色的“阴绝域”。
一进入其中,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声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嗡鸣。视线严重受阻,最多只能看到身前五六米的范围。脚下的土地变得软烂粘稠,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肉上。更可怕的是,一股沉重如山岳的阴煞之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疯狂地侵蚀着人的阳气和精神,让人产生一种窒息般的绝望感。
我不得不默念《度人经》,催动玲珑阁散发微光护住周身,才感觉好受一些。关妙妙周身也有淡淡青光流转,抵御着侵蚀。唯有古墨尘,仿佛不受影响,闲庭信步般走在前面,只是偶尔用手指弹出一两道土黄色符光,将前方试图凝聚成型的煞气触手击散。
越往深处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就越强。隐约间,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的哭泣和嘶吼,从地底深处传来。
“小心,快到核心区了。”古墨尘低声道,停下了脚步。
只见前方灰雾略微稀薄,露出了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陨石砸出的深坑。深坑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黑沉沉的石棺!石棺的盖子已经被推开了一半,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紫色尸气正从棺内源源不断地涌出,在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煞气漩涡!
石棺周围,插着七面破损不堪、却散发着邪异力量的黑色幡旗,正是蔡重九之前布下的养尸阵旗。此刻,这些幡旗无风自动,疯狂汲取着地脉阴气和坑底弥漫的阴兵煞气,注入石棺之中。
棺内,一具穿着古老盔甲、身材异常高大的古尸若隐若现。它的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引得整个“阴绝域”为之震荡!它干瘪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泛起青黑色的金属光泽,指甲变得乌黑尖长……
而在石棺旁边,一个模糊的、由黑气组成的虚影正漂浮在那里,正是蔡重九的残魂!他此刻状若疯狂,双手不断打出一道道葬师门秘传印诀,嘶吼着晦涩的咒文,全力引导着力量与古尸融合!
“就是现在!”古墨尘眼中精光爆射,猛地将手中所有桃木血符签朝天一抛!
那些木签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精准地插在了我们周围特定的方位上,瞬间形成了一个简易却稳固的阵法,将压迫而来的阴煞之气暂时逼退数米!
“小茅山!巽位!雷法!”古墨尘疾喝!
关妙妙早已蓄势待发,闻声毫不犹豫,脚踏罡步,剑指苍天,口中真言叱咤:“煌煌天威,以剑引之!上清破云璇玑雷!敕!”
轰……咔!!
一道比在纸扎空间时粗壮数倍、凝聚如实质的青色雷柱,撕裂灰雾,带着沛然莫御的纯阳破邪之威,精准无比地轰向古墨尘所指的巽位……那正是养尸阵的一处关键节点!
与此同时,古墨尘自己也没闲着,他并指如笔,以黑狗血为墨,在空中急速书写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厚重土黄色光芒的“镇”字符箓!此符一出,仿佛引动了大地之力,整个坑洞都为之震颤,那汹涌的尸煞之气都为之一滞!
轰隆!!
关妙妙的雷光率先击中巽位幡旗!那面黑色幡旗瞬间爆裂开来,化为飞灰!养尸大阵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能量流转顿时混乱!
古墨尘书写的巨大“镇”字符也紧随其后,如同山岳般压向那具石棺,试图强行中断古尸的苏醒过程!
“不……!!”蔡重九的残魂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镇”字符,竟是以自身魂体为代价,硬生生撞偏了符箓的部分轨迹!
轰!
“镇”字符砸落在石棺旁边,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土黄色光芒与黑紫色尸气剧烈冲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石棺剧烈震动,棺内古尸的呼吸猛地一窒,苏醒过程虽然被打断,但那滔天的凶戾之气却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它闭合的眼皮猛地颤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
“该死!”古墨尘啐了一口,显然对蔡重九的拼死干扰有些意外。
而更糟糕的是,伴随着养尸阵被破和古尸凶气外泄,深坑底部,那些原本被镇压的阴兵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开始疯狂躁动起来!
呜呜呜……!
低沉恐怖的号角声仿佛从地底传来,一片片模糊的、穿着古代盔甲的黑色虚影开始从泥土中爬起,它们手持锈蚀的兵刃,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军队!
阴兵!数万阴兵即将被彻底惊动!一旦形成军阵煞潮,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华元!”古墨尘朝我急喝,“阴兵要炸了!想办法!”
我头皮发麻,让我对付蔡重九残魂还行,这数万阴兵我怎么挡?!情急之下,我猛地想起古墨尘之前的提醒……厌胜钱碎片!
我拼命催动玲珑阁,将感知放大到极限,同时掏出那半块罗盘,疯狂感应着与地下那些厌胜钱碎片的联系!
“以灵宝之名,敕令此地阴司旧契!厌胜镇阴,万兵止戈!起!”我胡乱喊着自创的咒语,将全身法力通过玲珑阁和罗盘灌注到地下!
嗡……!
地下深处,似乎真的有几点微弱的、属于厌胜钱碎片的感应被勾动了!但它们太分散,太微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镇压!
然而,我这番举动,却像是往滚油里滴进了一滴水,瞬间激起了更大的反应!
那些正在爬起的阴兵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变得更加狂躁,无数双幽绿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我们所在的方向!恐怖的军阵煞气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
“卧槽!华元哥你搞什么?!怎么更多了?!”对讲机里传来外围金福禄带着哭腔的尖叫。
我脸色惨白,完了,帮倒忙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阴兵煞潮即将彻底爆发,将我们淹没吞噬的瞬间,
“唉……我就知道加班准没好事……”
一个无奈又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突然从我们侧后方响起。
紧接着,一道土黄色的、厚重如大地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一面无形的巨墙,猛地插在了我们和那汹涌的阴兵煞潮之间!
光芒来源处,一个穿着蓝色保安制服、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好想下班”社畜表情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正是赵广!
他手里捏着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铜钱(显然是新找的替代品),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另一只手还拎着个便携式强光手电筒,像是有意巡逻到这儿。
“地肺宗,赵广。”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此路不通,各位军爷,请回吧。”
说着,他将手中那枚铜钱屈指一弹。
铜钱化作一道黄光,没入脚下大地。
瞬间,以他为中心,一道复杂无比的、由光芒构成的巨大符阵瞬间在地面上亮起!符纹古朴厚重,带着一股镇压一切的磅礴地气!
那些汹涌扑来的阴兵煞潮,撞在这道符阵光墙上,竟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被阻挡、瓦解、逼退!
无数阴兵发出不甘的嘶吼,却被那厚重如大地般的力量死死压回原地,难以越雷池一步!
一人,一阵,竟暂时挡住了数万阴兵的躁动!
赵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黑眼圈,看向我们,尤其是看向古墨尘,无奈道:“古师叔,搞这么大动静,我这月的全勤奖又泡汤了。回头记得帮我跟办事处解释一下,这属于‘不可抗力’……”
绝处逢生!
我看着赵广那社畜脸此刻简直如同天神下凡,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赵广兄弟!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古墨尘也明显松了口气,笑骂一句:“臭小子,就知道躲懒!赶紧稳住它们,别让这些老古董炸营!”
有了赵广这位地肺宗传人暂时挡住阴兵,我们最大的后顾之忧解决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具即将彻底苏醒的千年荫尸,和它旁边怨毒咆哮的蔡重九残魂!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