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未歇，我和关妙妙带着一身泥水和满脑子关于蔡重九、往生账册的纷乱念头，急匆匆赶回“有余便利店”。
离得老远，就看见便利店灯火通明，但气氛却不对劲。卷帘门只拉了一半，里面传来金福禄带着哭腔的嚷嚷和百里辉焦头烂额的安慰声。
我们矮身钻进去，只见店里一片狼藉。倒不是被打砸抢了那种，而是货架被明显翻动过，许多零食、泡面散落一地，冰箱门大开，几瓶啤酒滚落在角落。最显眼的是，收银台旁边那个用来供奉金余牌位和小零食的小神龛，被挪动了位置，前面还摆了一瓶……开了盖的、插着吸管的Ad钙奶？我看错了？嗯，就是Ad钙奶。
金福禄瘫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油腻的脸煞白，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什么东西。百里辉在一旁拍着他的背，一脸的心有余悸。
“怎么了这是？真遭贼了？”我快步走过去，扫视着这片混乱，“丢什么重要东西了没？”
“华元哥！关道友！你们可算回来了！”金福禄看到我们，像是看到了救星，差点哭出来，“不是贼！比贼可怕多了！”
他举起手里攥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用普通的A4打印纸折叠成的纸人。纸人剪裁粗糙，只有大概的人形，但诡异的是，纸人身上用红色的、像是口红或者朱砂的东西，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心脏位置还点了一个特别醒目的红点。
这纸人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阴气。
“就是这个！”金福禄声音发颤，“我和百里刚才在里间整理直播设备，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像是有人轻轻走动，翻东西。我们还以为是你们回来了，出来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背影，正在货架上拿东西！”
“她好像……在挑零食？动作不慌不忙的。”百里辉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脸色也有些发白，“我们吓傻了，没敢出声。然后她就走到神龛那儿，把金爷的Ad钙奶拿出来，打开，插上吸管放回去……最后，她把这个纸人放在收银台上，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金福禄猛地打了个哆嗦：“她……她脸上好像戴着个很古怪的金属面具，看不清脸！就看了一眼，然后就……就像一阵风似的，直接从卷帘门底下钻出去不见了！我们追出去，毛都没看到！”
红衣女人！古怪面具！又是她！
她上次在繁星剧院外惊鸿一现，似乎意在引导，这次居然直接找上门了！还留下了这么一个诡异的纸人？
关妙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剑尖挑过那个纸人，仔细查看上面的红色符文，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邪咒，更像是某种……古老的联络信号或者标记。阴气很淡，没有恶意，但……很深奥，我看不懂。”
她看向我：“华元，你用玲珑阁试试？”
我掏出玲珑阁，注入一丝灵力。玉白色的微光扫过纸人，纸人上的红色符文微微亮了一下，旋即黯淡下去，再无反应。玲珑阁传来的反馈是：非攻击性，蕴含特定信息，但解读方式未知。
“它不认识这玩意儿。”我无奈道。
这红衣女人到底是谁？她想干什么？一次次出现，这次更是直接“登门拜访”，留下这谜一样的纸人，是警告？是提示？还是另有所图？
店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窗外雨声淅沥，更衬得这小小的便利店诡异莫名。
“先不管这个，”我甩甩头，将纸人的先放一边，眼下有更紧急的事，“老金，百里，我们刚才也有重大发现。”
我将“回头路44号”的经历、往生账册、以及最重要的蔡重九的名字和残魂可能还在城郊养尸地附近的消息快速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蔡重九那孙子没死透，恐怕正在搞大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我最后进行了简单的总结。
金福禄和百里辉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恐惧都被震惊所取代。
“蔡重九？！他还阴魂不散？”金福禄猛地站起来，脸上露出愤恨，“我老爸的仇还没报呢！”
百里辉也推了推眼镜，眼神变得锐利：“西北方向，城郊养尸地范围很大，具体位置难以锁定。而且对方有心隐藏，常规手段甚至我的能量探测设备恐怕都很难找到。”
确实，这是个难题。那地方经过上次事件，肯定被相关部门封锁了，而且蔡重九残魂加上一具千年荫尸，想要刻意隐藏，我们这几个伤残人士贸然去找，跟大海捞针差不多，还可能直接撞枪口上。
“需要擅长追踪寻人的高手……”关妙妙沉吟道。
我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有了！怎么把她忘了！”
我立刻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备注着“马仙家（五串烤腰子起步）”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迷迷糊糊、带着浓浓睡意和不满的女孩声音：“喂……谁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小心我让灰八爷去你家偷 wifi 密码……”
“灵花啊！是我，华元！急事，大生意！”我赶紧说道。
“华元？”马灵花的声音清醒了一点，随即打了个哈欠，“啊，华元哥，你想起我来啦。啥生意？我最近灵力透支，出场费得加钱，或者鲜香肉串也可以……”
“加加加！烧烤肉串管够！”我立刻答应，“想请你帮我们找个人，或者说，找个残魂……”
我把蔡重九的情况和我们的需求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
“残魂？千年荫尸？蔡重九又露面了吗？”马灵花的声音彻底清醒了，带着一丝兴奋和跃跃欲试。
“嗯呢，上次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这次蔡重九显出大概位置，可是我们几个没人擅长追踪之术，无法获悉他的具体位置。”我想了想说道。“需要灵花你请仙来帮忙啦，咱仙家追踪的手段我还是很佩服的。”
“没问题的华元哥，事情干扰肯定大，寻常的‘小清风’（指低阶仙家）估计够呛……得请位擅长‘闻风辨气’、道行深点的老仙儿才镇得住场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计算价格：“这等于是高危精准追踪了……得这个数！”她报了个让我肉疼的数字。
“成交！赶紧的！打车过来，车费报销！”我咬着牙答应，转头看向了金福禄这个油腻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次行动经费得找谁报销了。
“爽快！等着，我请了仙就过来！”马灵花那边传来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还有几声轻微的、像是小动物叫唤的声响，电话随即挂断。
我松了口气。有马灵花这位出马仙传人出手，请动擅长追踪的仙家，找到蔡重九踪迹的希望就大多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和准备。
关妙妙开始闭目调息，尽快恢复法力。百里辉则开始紧急检测和调试他的各种电子设备，试图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技术支持。金福禄一边心惊胆战地收拾着被红衣女人翻乱的货架，一边不时瞟向那个放在收银台上的诡异红符纸人。
我则靠在门口，看着窗外的雨幕，心情复杂。蔡重九的阴魂不散，红衣女人的神秘现身，往生账册带来的警示……一切似乎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渡河”计划……“主人”……墨篆门……这些阴影从未远离。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便利店门口。车门打开，马灵花跳了下来。
她今天没穿那身色彩鲜艳的民族服装，而是换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深色运动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绣花布包。但她肩膀上，却蹲着一只眼神格外灵动、皮毛油光水滑的小巧黄鼠狼（黄仙），正滴溜溜地转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便利店里的我们。
马灵花本人给人的感觉也有些不同，平时那古灵精怪的气质收敛了不少，眼神里多了一丝野性和沉稳，走路姿势似乎都带着点某种优雅的、不属于她本人的节拍。
看来，仙家已经请上身了。
她走进店里，目光首先就被收银台上那个红符纸人吸引了过去。
“咦？”她肩膀上的黄鼠狼也立刻立起身子，小鼻子对着纸人的方向使劲嗅了嗅。
马灵花（或者说她身上的仙家）微微眯起眼，盯着那纸人看了几秒，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和玩味的表情。
“有点意思……这标记，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她轻声自语，却没有多说，转而看向我们，“谁要找人？把那个人的东西，或者沾过他气息最浓的东西给咱家闻闻。”
我们面面相觑。蔡重九的东西？上次工地之后，哪还有他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一样东西，猛地看向关妙妙：“对了！妙妙，你的剑！上次在地铁隧道，你的‘青锋’是不是斩伤过蔡重九？”
关妙妙一愣，随即点头，将“青锋”剑递出：“不错。此剑饮过他的血，虽然后来经过净化，但或许还残留一丝极微弱的剑气印记。”
马灵花接过“青锋”，并未出鞘，只是用手指轻轻拂过剑鞘，然后递到肩膀那只黄鼠狼的鼻子前。
那黄皮子凑上去，仔细地嗅着，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片刻之后，它抬起头，对着马灵花的耳朵“吱吱”地叫了几声，声音急促。
马灵花（仙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找到了。好重的尸气和怨念……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像是……泥土和金属锈混合的古老味道。”她缓缓说道，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眼神仿佛能穿透墙壁和雨幕。
“那残魂，确实藏在你们说的那片工地深处，而且……他已经和那具古尸产生了很深的联系，几乎快要融为一体了。”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最好快点。咱家感觉……那边的东西，快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