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尘扶着陆承志在密林空地上坐下,身后弟子连忙递上疗伤丹药。陆承志接过丹药吞服而下,一股温和的药力顺着喉间滑入丹田,缓缓滋养着耗损的内力,胸口的滞涩感才稍稍缓解。他望着黑袍男子消失的方向,指尖仍残留着方才与阴寒之力碰撞的冰凉,心中疑窦丛生。
“这黑袍人的功法太过诡异,阴寒之力不仅能侵蚀内力,还能隐匿气息,若不是他方才全力出手时气息外泄,我们根本追不到此处。”苏墨尘蹲在一旁,看着地面上被寒气冻结的草叶,眉头紧锁,“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对玄清山一带极为熟悉,连清风观的位置都了如指掌,绝非偶然路过的散修。”
陆承志缓缓点头,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弯刀,西域寒铁的冷意透过鞘身传来,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手中那枚黑色玉佩,定是关键。方才我剑锋擦过玉佩时,明显感觉到一股邪异之力在其中流转,恐怕那便是他吸纳精气、催动功法的媒介。”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先前留在李家庄的弟子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县衙的捕快。苏墨尘起身交代了几句,让捕快处理现场尸身,又嘱咐弟子留下标记,便扶着陆承志上马,朝着玄清山赶去。
山路蜿蜒,两侧古木参天,灵气比山下浓郁数倍。越靠近山门,陆承志心中越是急切,半年未见师父,如今中原突生变故,他急需将此事禀明,查明黑袍人的来历。
玄清山山门由两块巨大的青石建成,上书“玄清”二字,笔力遒劲,透着几分道家清气。守门的弟子见是苏墨尘和陆承志,连忙上前见礼,脸上满是惊喜:“陆师兄!您可算回来了!师父昨日还在念叨您呢!”
陆承志笑着点头,随苏墨尘穿过山门,沿着石阶向上而行。途经演武场时,不少弟子正在练剑,见到陆承志,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围了上来问好。他一一回应,心中泛起暖意,这便是他日夜牵挂的师门。
穿过几座殿宇,两人来到山顶的“清玄殿”外。殿门紧闭,门前侍立着两名弟子,见他们前来,轻声道:“师父正在殿内打坐,吩咐过若是陆师兄回来,直接入内。”
苏墨尘推开门,殿内香烟袅袅,正中蒲团上坐着一位白发老道,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清癯,正是玄清派掌门,也是陆承志的师父——玄机子。
“师父!”陆承志快步上前,双膝跪地,恭敬行礼,“弟子陆承志,西域事了,今日归山。”
玄机子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欣慰,又透着一丝审视:“起来吧。看你气息紊乱,衣衫染血,归山途中,可是遇到了变故?”
陆承志起身,将望仙镇至清风观的命案,以及与黑袍人交手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从死者的诡异死状,到黑袍人的阴寒功法、黑色玉佩,再到对方似乎有意逼近玄清山的疑点,无一遗漏。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回荡。苏墨尘站在一旁,补充了半月来查案的细节,包括死者体内无精气残留、无邪气痕迹等怪异之处。
玄机子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蒲团,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阴寒功法,吸人精气,还能隐匿气息……此等功法,倒是与三百年前的‘幽冥教’有些相似。”
“幽冥教?”陆承志和苏墨尘同时一愣,这名字他们只在宗门古籍中见过,据说那是一个在三百年前被正道联手覆灭的邪派,教中弟子修炼阴寒邪功,以活人精气为引,手段残忍,当年为祸中原,最后被玄清派与其他几大宗门合力铲除,从此销声匿迹。
“师父,您是说,这黑袍人是幽冥教的余孽?”苏墨尘急忙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可幽冥教不是早已覆灭三百年了吗?怎么还会有传人?”
玄机子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殿内的书架前,取下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开其中一页:“当年幽冥教覆灭,教中教主与几位长老确实身死,但据说还有一部分核心弟子逃脱,从此隐匿世间。只是三百年过去,再无他们的踪迹,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提及此事。”
他指着古籍上的一幅插图,那是一枚雕刻着诡异纹路的黑色玉佩:“你们看,这便是幽冥教的‘噬魂玉’,传说能吸纳活人精气,助修炼者快速提升功力,与你所说的黑袍人手中的玉佩,是否相似?”
陆承志凑上前一看,心中猛地一震。古籍上的玉佩图案,竟与他所见的那枚一模一样!“正是此物!”他肯定道,“那黑袍人手中的玉佩,纹路与此丝毫不差!”
“如此说来,此事恐怕不简单。”玄机子合上古籍,神色愈发严肃,“幽冥教当年与我玄清派结下血海深仇,若真是他们的余孽归来,此次针对玄清山一带下手,恐怕是要复仇。”
陆承志心中一沉,难怪黑袍人明知他是玄清派弟子,却仍有恃无恐,甚至言语间带着敌意,原来是旧仇未了。
“师父,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苏墨尘问道,“幽冥教余孽行事诡秘,又有噬魂玉相助,若是继续残害百姓,逼近玄清山,后果不堪设想。”
玄机子沉吟片刻,道:“此事需分两步走。其一,墨尘,你即刻派人通知附近的几大宗门,告知幽冥教余孽重现之事,请求他们派人支援,共同追查黑袍人的踪迹。其二,承志,你刚从西域归来,内力耗损严重,先回‘静心居’休养三日,待内力恢复,便与我一同查阅宗门古籍,看看能否找到克制幽冥教功法的法门。”
“弟子遵命!”两人同时拱手应道。
离开清玄殿,苏墨尘便去安排联络其他宗门的事宜,陆承志则朝着自己的居所静心居走去。沿途草木葱茏,灵气氤氲,可他心中却毫无闲适之感,黑袍人的冰冷眼神、死者的诡异死状,以及幽冥教的陈年旧怨,如重石般压在心头。
静心居坐落在山腰的一片竹林中,院落不大,却极为雅致。推开院门,院内的石桌上还摆着他离开前未喝完的半壶清茶,竹椅上落着几片枯叶,显然许久无人打理。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腰间的青冥剑和弯刀取下,放在桌上,便盘膝坐在蒲团上,开始运转《云梦心经》疗伤。
清心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丹田内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渐渐汇聚。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承志睁开眼,只觉内力已恢复了七八成,胸口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他起身走到院中,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了在西域的日子。阿古拉的爽朗、猎户们的淳朴,还有与鸦神决战时的惊心动魄,仿佛就在昨日。那时他以为,解决了黑鸦教,便能回归平静,却没想到刚回中原,便又陷入新的危机。
正思忖间,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七师兄!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陆承志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浅青色道袍的少女快步走了进来,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几分嗔怪,却难掩眼中的欣喜。正是他的小师妹,玄机子最小的弟子,凌月。
“月儿师妹。”陆承志笑着迎上前,“刚回来便去见了师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凌月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肩头的衣衫虽有破损,却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我听师兄们说,你在山下遇到了邪祟,还有人动手了?有没有受伤?”
“一点小伤,不碍事。”陆承志揉了揉她的头顶,“你不在殿中修炼,怎么跑过来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你嘛。”凌月撇撇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你在西域肯定吃不到,快尝尝。”
陆承志心中一暖,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块块精致的桂花糕,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满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凌月睁着大眼睛问道。
“好吃,还是月儿师妹的手艺最好。”陆承志笑着点头。
两人坐在院中闲聊,凌月叽叽喳喳地说着他离开后宗门里的趣事,从大师兄练剑走火入魔,到三师兄苏墨尘被几只猴子偷了丹药,听得陆承志忍俊不禁,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竹林洒在院中,形成斑驳的光影。凌月看了看天色,道:“师兄,你刚回来,肯定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陆承志点点头,送她到院门口。看着凌月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他才转身回到院内。刚要进屋,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院内的灵气,似乎比刚才稀薄了几分,而且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阴寒气息,与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心中猛地一紧,瞬间拔出桌上的青冥剑,凝神扫视着四周。竹林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并无半分人影。可那丝阴寒气息,却真实地存在着,仿佛就在片刻之前,有人来过这里。
陆承志缓步走到院墙边,仔细检查着周围的草木。忽然,他注意到墙角的一株兰草,叶片上凝结着一层极薄的冰霜,显然是被阴寒之力侵袭所致。而在兰草旁的地面上,留着一个浅浅的脚印,脚印不大,却带着几分诡异的弧度,不似寻常人的脚印。
是黑袍人!他竟然追到了玄清山!
陆承志心中一寒。玄清山戒备森严,灵气充沛,常人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地潜入,可这黑袍人不仅来了,还找到了他的静心居,显然对玄清山的布局极为熟悉,甚至可能在宗门内有内应!
他不敢耽搁,立刻提着青冥剑,朝着清玄殿跑去。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立刻禀报师父!
夜色中的玄清山,静谧无声。陆承志的身影在林间飞速穿梭,青冥剑上的青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淡淡的弧线。他知道,一场针对玄清派的阴谋,已经悄然笼罩在这座仙山之上,而那隐藏在暗处的幽冥教余孽,随时可能再次出手。
来到清玄殿外,陆承志刚要推门,殿内却传来玄机子的声音:“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只见玄机子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神色凝重。“师父,您早已察觉有人潜入?”陆承志问道。
玄机子点点头,转过身来:“方才我察觉到一丝阴寒气息闯入山门,便知是那幽冥教余孽来了。他敢孤身潜入玄清山,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另有所图。”
“弟子的静心居外,发现了他的踪迹,还留有脚印和阴寒气息。”陆承志沉声道,“他似乎对宗门布局极为熟悉,恐怕……”
“恐怕宗门内有内奸,是吗?”玄机子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此事我早已有所怀疑。半月来,命案接连发生,却始终找不到线索,甚至连对方的踪迹都难以捕捉,若不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陆承志心中一震,没想到师父早已想到这一点。如此说来,玄清派内部,竟隐藏着幽冥教的奸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陆承志问道,“若是不找出内奸,即便我们查到黑袍人的踪迹,也会被他提前知晓,难以将其擒获。”
玄机子沉吟片刻,道:“此事急不得。内奸隐藏极深,贸然追查,只会打草惊蛇。如今,我们只能先按兵不动,一方面继续查阅古籍,寻找克制幽冥教功法的法门;另一方面,通知各殿弟子加强戒备,暗中留意可疑之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承志身上,语气郑重:“承志,你刚与那黑袍人交手,对他的功法和气息最为熟悉。接下来几日,你便暗中在宗门内巡查,留意是否有与那阴寒气息相似的人,一旦发现线索,即刻禀报于我。”
“弟子遵命!”陆承志拱手应道。
离开清玄殿时,夜色已深。月光洒在石阶上,泛着清冷的光芒。陆承志握着青冥剑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明白,接下来的日子,不仅要应对外部的黑袍人,还要提防内部的奸细,这场风波,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却透着几分寒意。玄清山的宁静,已然被打破,而他手中的剑,又将再次染上鲜血,守护这片他深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