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仪伟脸上的肌肉抽搐,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他颤抖着手翻开那份案件移交文书。当吕征已将丁仪伟违法犯罪情况向纪委移交这行黑字映入眼帘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纸页在指间簌簌作响。
他抬起头,额角已布满冷汗,强撑着对胡烁露出谄媚的笑:胡处长,这事...多谢您啊,提前告诉我...这…这高明盛的人都是什么混账,居然往我身上泼脏水!
胡烁优雅地夹起一块水晶肴肉,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不要谢我。他细嚼慢咽地品尝完,才缓缓道,这个事情是郑书记早早告知我们啊,我们才能早点处理。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然必定出大乱子。
丁仪伟忙不迭点头称是,转向郑安民时几乎要站不住了:都麻烦郑书记了,早早把情况告诉我。
郑安民环视在座的众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怎么能谢我呢?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最终落在丁仪伟惨白的脸上,得谢丁市长啊。
看着众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微妙笑容,丁仪伟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他声音发颤:什么...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谢我呀,我...
就在这时,郑安民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转盘上。当文件转过半圈停在丁仪伟面前时,他清楚地看到标题写着《关于丁仪伟同志主动投案自首的情况说明》。
丁仪伟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踉跄着扑到胡烁身边,抓住对方的衣袖:胡处长,你得救我!我进去了,咱们这么多人的事不是都泄露了嘛!你必须救我!
胡烁慢条斯理地拂开他的手,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方丝巾擦了擦袖口:丁市长,话可不能乱说。
丁仪伟的醉意在这一刻彻底清醒,他的眼神从迷茫转为震惊,最后凝结成一种被背叛的狂怒。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哐当作响,汤汁溅洒在洁白的桌布上。
你们!你们都出卖我!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手指颤抖地指向在座的每一个人,我告诉你们,如果我被抓了,我什么都会讲出去的!一个都别想跑!
胡烁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点了点头:还是丁市长厉害啊,都会威胁咱们了。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所以啊,就是为了避免这个问题,我们一致认为你的事情,要提前谋划,所以还是交给反贪局处理更好。他抿了一口茶,补充道,纪委那边我会打招呼的。
丁仪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转头看向林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明白这个反贪局局长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用意。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京海,不是海州,哪怕他是厅级大员,也有可能有来无回。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丁仪伟彻底失控,抓起面前的骨碟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z08案的时候,要不是我——
够了!胡烁突然厉声打断,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泼溅而出。整个包厢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四名身着深色制服的反贪局工作人员快步走进,两人一边架住了丁仪伟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丁仪伟拼命挣扎,西装在拉扯中变得凌乱不堪。
胡烁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踱步到丁仪伟面前。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你帮大家顶事,我们大家照顾你的家庭。
丁仪伟的挣扎突然停止,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下来。两名工作人员不得不加大力度才能架住他。他的眼神从愤怒转为绝望,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胡烁直起身,对林江点了点头:林局长,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丁仪伟被架着往外走时,突然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未动的佳肴,扫过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最终落在窗外依然绚烂的烟花上。新年的欢庆还在继续,而他的政治生命,却在这一夜走到了尽头。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烟花爆鸣声。胡烁环视着在场众人尴尬的神色,忽然轻笑一声,率先执起玉筷,夹了一块鲜嫩的鸡肉。
诸位,菜都要凉了。他优雅地咀嚼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可是西郊宾馆的招牌菜,别浪费了。
仿佛按下某个开关,包厢内的气氛瞬间活络起来。郑安民立即笑着接话:可不是嘛,这醉鸡的料酒可是用的三十年陈酿。他主动转动转盘,李厅长,您尝尝这个四喜烤麸,听说用的是素斋秘方。
李厅长配合地夹起一块:确实入味。要我说啊,西郊宾馆的大厨,比京凌大饭店的也不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包厢里又充满了谈笑声,只是每个人的笑声底下,都藏着舒畅和坦然。
宴席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胡烁和常忧民并肩走向停车场,寒风吹得他们的大衣下摆翻飞。坐进黑色的奥迪A8,车门关闭的瞬间,仿佛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丁仪伟是省管干部,常忧民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凝重,想要控制他不容易啊。反贪局也只能带他配合调查,我们想办法把他留在京海也只是一时的功夫。他转头看向胡烁,如果不向书记汇报,只怕不符合程序。
胡烁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件事已经谈好了。他调整了下坐姿,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书记那边,我父亲已经打过招呼了。
常忧民眼中闪过诧异,随即露出恍然的神色。
书记一直希望省内稳定为好。胡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推一个丁仪伟出来顶事,安稳各方势力,书记何乐而不为。
常忧民会意地笑了,那笑容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还是胡老深谋远虑。
车子驶入市委家属院,岗哨的士兵立正敬礼。胡烁在下车前,忽然回头对常忧民说:
丁仪伟在京海的起居保障还需常局长多费心。
“我明白。”常忧民立马配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