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
小灵通刺耳的声突然划破寂静,惊得他从床上猛地坐起。
屏幕上闪烁的号码让他瞬间清醒——是安和月。
邵北清了清嗓子,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睡意,但是他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邵队长,没打扰你休息吧?电话那头的女声轻柔似水,隐约能听见背景里钢琴的旋律,我特意等到八点才打...
邵北瞥了眼床头闹钟——08:05。他无声地勾起嘴角,这位大小姐的时间观念倒是别具一格。
一个人的作息时间能看出他的人品和自控力,自己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八点钟还躺在床上,但这位安小姐八点打来电话,声音清脆明快,可见已经洗漱完毕,她能做到早睡早起就已经打败了一大半的大户子弟。
没关系,我刚在看书。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顺手拧亮床头灯。劣质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此刻冬季,天色才刚刚明亮。
安和月的语气轻松温和:我和爸妈商量好了,我们就安排周六晚上吧...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咱们也不出去吃了,就在家里吃个便饭,如何。
邵北仔细玩味其中意思。家宴——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前世混迹官场多年,他太清楚这其中的分量:路边馆子是人情客套,酒店包厢是重视,而家宴...那是把你当自己人的信号。
自己还是低估了安和月在安南心目中的份量,前世自己见过许多领导,在选择政治生命和子女的问题上,都倾向于前者,以至于疏忽了子女的感受。
但这位安省长则大为不同。
这...不太合适吧?他故意迟疑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还有年轻人特有的腼腆,我怕我礼数不周啊,哈哈哈…
哎呀别推辞啦!安和月轻笑出声,背景音里是悠扬的钢琴声,应该是文玟在练习演奏,我妈连菜单都拟好了,全是她的拿手菜。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爸不喜欢应酬,他也不爱在外面吃,就是在家里请客的,十年不超过五个。
邵北的呼吸一滞。
要说到安老这个级别,推杯换盏也是少不了的,就算是两袖清风,为了城市发展和经济建设,适当的接待宴请也是必要的。
可他在家中宴请次数如此之少,也证明他对于交友的谨慎。
这次,自己的机会难得。
那...恭敬不如从命。他最终答道,我看看我能准备点啥…
带张嘴就行~安和月的笑声像风铃般清脆,对了,穿随意点,我爸最烦西装革履那套。
“那行,我还是蛮礼貌的。”
“哈哈哈,你真有趣。”安和月笑着回答,“那说定了小北,东郊小筑6号,不见不散。”
小北,这个称呼很是亲切,称呼的变化也体现了关系的改变。
“好,说定了,月月小姐。”
挂断电话,邵北仰面眯上眼睛,想着到了安家该如何表现。
狗胜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凑到邵北跟前,眼睛瞪得溜圆:北子哥,又是上次给你打电话,声音特好听的姑娘?他促狭地挤挤眼,是不是看上你了?
邵北将小灵通塞回腰间,顺手给了狗胜一个脑瓜崩:胡说什么,就是平常吃个饭。他拉开褪色的窗帘,晨光泻入房间,昨天说好的,今天带你去动物园。
真的?狗胜一蹦三尺高,差点撞到低矮的天花板,俺这就去借自行车!
半小时后,两人骑着招待所的老式二八杠,穿行在晨雾未散的街道上。京海的早市正热闹,卖豆浆的吆喝声与自行车铃铛声交织在一起。行至动物园门口,一块一品香大肉面的招牌在朝阳格外显眼。
北子哥!狗胜猛捏刹车,轮胎在石板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俺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走走,正好我也饿了。”邵北想着这大肉面是京海的招牌美食,确实应该尝一尝。
面馆里蒸汽升腾。邵北盯着碗中那块足有巴掌大的酱色五花肉,肥肉晶莹如琥珀,瘦肉纤维分明。
他想起前世陪领导应酬时,那些精致却索然无味的山珍海味、燕翅鲍肚——此刻这碗粗犷的大肉面,反倒让他舌尖微颤,食指大动。
慢点吃,慢点吃。他看着狗胜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别噎着。
唔...北子哥...狗胜满嘴油光地抬头,你咋不吃?
邵北笑了笑,夹起一筷子面条。浓香的汤汁在口腔中漫延,让他突然想起大学时和室友偷溜出来吃夜宵的时光。那些被他遗忘的简单快乐,此刻正随着热汤滋润着五脏六腑。
这人间烟火都潜藏在大街小巷之中,比戴着面具的勾心斗角要舒服多了。
动物园里人声鼎沸。狮山前围满了游客,母狮正慵懒地舔着幼崽的绒毛。狗胜扒着栏杆大呼小叫,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转过狮山是虎园。一只孟加拉虎正在水池边踱步,琥珀色的眼瞳在阴影中泛着幽光。当它纵身跃入水中时,水花溅起,引得观众阵阵惊呼。
北子哥快看!他突然拽住邵北的袖子,那猴子真会骑车!
邵北转头往另一边看去。
简陋的表演场上,一只猕猴正骑着迷你自行车转圈,红屁股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观众们哈哈大笑,为这只猴子喝彩。
邵北望着这滑稽的一幕,忽然有些恍惚——前世年少懵懂的他曾在某次酒局上,一下干上一杯,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或许也是这样被人当猴戏看吧? 。
北子哥?狗胜疑惑地碰碰他,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昨天没睡好。邵北揉了揉眼睛,掏出相机给狗胜和猴山合影。取景框里,狗胜憨厚的笑脸与笼中猕猴形成奇妙的反差。他轻轻按下快门,将这一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