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大门被乐际抢先一步打开。
此刻对于乐际来说,可谓是得意洋洋到了极点,他虽然说是市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平时在市局要是耀武扬威一下,也就些许的沾沾自喜,但是这是在下面,下级单位,在这些下级单位的同事面前,这种耀武扬威那就更加自带“光环”。
我工资又不比他们多两文,如果不能在这时候体现一下高高在上,那我这上下级的差距不就没那么明显了嘛。
乐际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要踏出响亮的节奏——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会议室内端坐的几人身上。
刘局长坐在左侧,面色严肃而认真;而正中间的位置上,市工商局局长李德康正低头翻阅文件;更让他心头一喜的是,自己的父亲市局副局长乐正义竟坐在李局的右侧位置,看样子是陪同李局下基层调研。
乐际似乎又找到定海神针似的,更加地志得意满,这下他炫耀的砝码更重了,本来以为只是小小的杀一杀邵北的面子,这下有自己老爸在,你邵北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所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李叔叔好!刘叔叔好!他迅速调整表情,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又转头对乐正义喊了声:
乐际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他强压着那股快要溢出来的得意,故作谦逊地站在会议室中央,目光却忍不住往门口瞟——邵北那小子肯定傻眼了吧?
李叔叔、刘叔叔、爸——
这三个称呼从他嘴里喊出来,带着一种刻意的亲昵,在他心里,这不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狠狠扎向站在门口的邵北。
看见没?这就是差距!
他在心里冷笑,目光扫过李德康和刘局的脸,又瞥了一眼自己父亲乐正义——虽然父亲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的他,站在这里,和这些高高在上的领导们谈笑风生,而邵北呢?不过是个从穷乡僻壤考出来的书呆子,连进这个门的资格都没有!
你邵北再能干又怎么样?查再多的案子,立再多的功,还不是得乖乖站在门外等着?
他几乎能想象到邵北此刻的表情——尴尬、难堪,甚至可能还有点愤怒?但愤怒有什么用?在这个世界里,拼的是背景,是人脉,是爹!他乐际的爹是副局长,而邵北的爹,恐怕连县城都没出过吧?
穷学生就该有穷学生的觉悟,真以为靠那点本事就能往上爬?可笑!
他甚至想回头看一眼邵北的脸色,好好欣赏一下对方那副憋屈的样子。这种碾压的快感,比他在酒桌上灌醉十个对手还要爽!
这几句喊得,甚至连躲在他身后的肖菲都跟着集体高潮起来,自己果然是押对了宝,及时从邵北这个穷小子这抽身。
呵,工商学院的高材生算什么?长得帅算什么?校草算什么?学习成绩优异甚至当过学生会主席算什么?为了我得罪了许爱被分配到小地方又算什么?世俗凭什么拿这些付出绑架我?又不是我要求的……
女人呐,找男人就是二次投胎,你不行别怪我无情!
肖菲这女人就和走火入魔一般,心里狠狠地羞辱着邵北,为了掩饰自己卑劣的背叛,把黑的说成白的,来填满丢掉良心后的空洞灵魂。
然而——
你来干嘛?
李德康冷淡的声音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乐际头上,热情洋溢的打招呼只换回来这冷冰冰的四个字。
李局长平时就是一脸面无表情的神色,有种生人勿近的样子,这一刻,说出“你来干嘛”四个字的时候,更是冷的令人发怵。
乐际一愣,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心里却满是不屑装什么装?私下里不都叫我吗?这会儿摆谱给谁看?
他故作恭敬地回答:李局,我是来基层调研的......没想到您也在,真是巧了,误打误撞跟上了领导的脚步。
哼,等会儿私下再聊,你们还不是得给我爸面子?乐际心中一想又沾沾自喜起来。
先出去。
李德康连头都没抬,语气平静得像是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乐际的笑容僵在脸上,脑子里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什么情况?!
他的目光慌乱地扫向父亲,却见乐正义脸色铁青,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警告,似乎自己的出现,是父亲此刻的污点。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
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虽然很不情愿,可是自己却不能耍性子,李德康那严肃的表情,如同巨大的手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可怜的自尊却还在鼓动他向前一步。
李局,我......
没听见吗?乐正义突然开口,声音里压着怒意,领导让你先出去!
乐际的笑容彻底凝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刘局长低头喝茶,乐正义副局长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乐际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不多时他机械地转身,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在门口与邵北擦肩而过时,甚至能清晰听见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嘲笑,没有得意,就那样平静地站着,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切。
走廊上隐约传来几声窃笑,乐际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经过邵北身边时,他甚至不敢抬头——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邵北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那是一种平静的、近乎怜悯的眼神。
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自己刚刚心中的那些沾沾自喜仿佛是无能的意淫,为什么这一刻,自己显得如此可笑,如同丧家之犬!
会议室的门在乐际和肖菲的身后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他惨白的脸,而身后,传来李德康局长清晰的声音:
小河所的同志,请进,我是市局李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