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城陷入火海。
烈焰如龙卷般撕裂夜空,熔岩顺着街道蜿蜒流淌,映照出废墟中一道孤绝的身影。
张玉立于熔炉残骸之上,肩头伤口尚未结痂,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裂般的痛楚。
惊蛰剑斜指地面,剑身嗡鸣不止,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而沉寂的召唤。
格雷戈尔站在崩塌的祭坛中央,右臂已化作十丈高的炎狱巨像,熔岩构成的肌肉虬结跳动,每一寸都沸腾着狂暴的信仰之力。
他仰天咆哮,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整座城池簌簌发抖:“你以为破了我的仪式就赢了?这城所有人,都是我的燃料!”
话音未落,他双掌合十,大地轰然裂开。
一道道铁链从地底深处破土而出,像毒蛇般缠绕着数百名被奴役的匠人。
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空洞,灵魂却被强行抽出,化作一道道惨白的光流,注入那尊炎狱巨像之中。
火焰暴涨,巨像双目燃起猩红怒焰,仿佛真正的地狱之神降临人间。
张玉静静看着这一切。
没有怒吼,没有悲鸣,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息之后,他睁开眼,眸中再无一丝波澜,唯有一片澄澈如镜的剑心。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沉,却清晰传遍全场,“他们,是你的燃料。”
惊蛰剑猛然下插,直没入地脉深处!
“但他们——”他五指紧握剑柄,体内国术真意奔涌而起,顺着剑身灌入大地,“也是我的剑。”
刹那间,天地寂静。
下一瞬,异象陡生!
黑铁城上空,风云骤变。
一道无形的波纹自地脉扩散而出,穿越山川、跨越海洋,席卷整个莫拓大陆。
所有曾接触过“剑令”气息的持剑者,无论身处何方——荒漠孤旅、雪岭猎户、深海遗迹守望者——皆在同一刻仰起头来。
百余名觉醒者齐齐抬剑。
剑尖指向黑铁城方向。
剑气如丝,细若游蛛,却坚韧不绝,自四面八方破空而来,在高空中交织成一张横贯天穹的剑网。
那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共鸣,一种觉醒,一场跨越身份与种族的集体回应!
孤鸿一马当先。
他手中那柄烙印铁剑剧烈震颤,竟自行离手,化作一道流光撕裂空间,率先撞入黑铁城门!
紧接着,他本人踏步而上,拳破风雷,连碎三道守卫阵列。
每一步落下,脚下石板炸裂,身后留下一串燃烧的剑影。
“我非玩家。”他低吼,眼中再无虚拟与现实的界限,“我是——剑令所召之人!”
与此同时,西线烽烟骤起。
苏纤月踏月而来,银甲映寒光,赤霄剑出鞘三寸,冰焰交织,瞬息冻结两座信仰炮台。
她身后,“月下听剑”十二精锐列阵疾行,刀光如练,所向披靡。
一道传音如风入耳:“你那‘令’,能召多少人?”
张玉依旧伫立原地,掌心紧贴惊蛰剑柄,感受着地脉中越来越强的共鸣。
他淡淡开口:“不是召人——是唤醒。”
“唤醒什么?”
“唤醒那些早已忘记自己为何握剑的人。”
就在此时,铸剑工坊深处,阿锈蜷缩在控制台前。
这个聋哑少年不懂文字,看不懂符文,但他听得懂机器的呼吸,摸得懂齿轮的节奏。
他指尖飞快拨动机关,一格一格校准地脉流向。
忽然,他触到一处异常——那里刻着一道极细的剑痕,三日前,张玉曾悄然在此留下标记。
他回头,铁面正艰难爬行而来,浑身是血,断刀只剩半截。
他在地上用尽最后力气,刻下三个歪斜的字:
“替我……看……剑。”
阿锈眼眶骤红。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鲜血滑落,然后——
狠狠按下最后一杆。
整个工坊开始塌陷。
地脉震颤,能量逆流,熔炉核心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啸。
而在那毁灭的轰鸣之中,张玉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剑意自大地深处苏醒。
格雷戈尔终于察觉不对。
他怒吼着催动巨像,试图镇压地脉异动,可那尊由信仰与奴役铸就的炎狱之躯,竟在无数剑气共鸣下开始龟裂!
“不可能!你们这些蝼蚁,怎能撼动神权?!”
张玉缓缓抬头,目光如剑,穿透烈焰与浓烟。
“你错了。”他轻声道,“我们不是在撼动神权。”
“我们,是在斩断枷锁。”
话音未落,大地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仿佛远古巨兽睁开了眼。
地脉开始崩裂,岩浆倒灌。
格雷戈尔的巨像轰然崩解,庞大的身躯寸寸坍塌,最终化作漫天火雨。
他本人跌落在地,恢复人形,右臂焦黑如炭,颤抖着抬起,死死盯着张玉。
他嘶声低吼,声音里竟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你根本不懂……没有控制,世界就是地狱!”地脉崩裂,岩浆倒灌。
大地如垂死巨兽般抽搐,裂缝中喷涌出赤红火舌,将黑铁城的残垣断壁吞噬于一片炼狱之景。
格雷戈尔那曾高高在上的身影,此刻蜷缩在焦土之上,右臂如枯炭般焦黑萎缩,曾经咆哮天地的炎狱巨像早已崩解成漫天火雨,散落于风中,如同他信仰的彻底湮灭。
他颤抖着抬起仅存的左手指向张玉,眼中怒火未熄,却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与茫然:“你根本不懂……没有控制,世界就是地狱!秩序崩塌,欲望横流,他们——这些蝼蚁,只会互相撕咬至死!”
火焰映照下,他的面容扭曲如鬼魅,声音嘶哑如锈铁摩擦。
张玉缓步上前,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大地震颤的间隙,仿佛与地脉同频。
惊蛰剑未出鞘,仅以剑尖轻点其喉,寒光微闪,却压得格雷戈尔动弹不得。
“我只懂,”他声音平静,却如霜雪覆火,“剑不出鞘,亦可断枷锁。”
话落,剑意骤凝,一道无形锋芒顺剑尖直入格雷戈尔体内,精准斩断其与地脉信仰网络的连接脉络——那是系统赋予城主的操控权限,是奴役匠魂、汲取信仰的根源。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雷霆轰鸣,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嚓”,似锁链断裂,似神权崩解。
格雷戈尔瞳孔骤缩,全身气力瞬间抽空,瘫坐于地,眼神涣散。
他望着远处——那些曾被他视作燃料的匠人,正跌跌撞撞地奔逃,有人相拥而泣,有人跪地叩首,有人呆立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已获自由。
他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火浪吞没:“原来……他们一直想逃。”
火光中,孤鸿单膝跪地,手中那柄烙印铁剑深深插入龟裂的地面,剑身嗡鸣不休,似在朝拜。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唯有坚定如铁。
“流浪剑客孤鸿,响应剑令,请执剑人赐道。”
张玉低头看他,目光深邃。
片刻,他伸手将孤鸿扶起,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小令——其上刻三才纹,天、地、人三线交缠如剑势流转,隐隐有气机共鸣。
“从今起,你为‘传令使’。”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觉醒者耳中,“持令者,皆为剑盟之人。剑令所至,万刃归心。”
话音落下,那枚剑令骤然泛起微光,仿佛与远方百里外某处隐秘之地产生感应。
某种沉睡的规则,正在苏醒。
就在此时,西风卷火而来。
苏纤月踏过焦土,银甲染尘,赤霄剑归鞘,手中却多了一枚幽黑芯片,标签清晰刺目——“永生权限·K7预留”。
她目光沉静,将芯片递出:“他在密室最深处藏着这个。你说的‘意识囚笼’,可能就藏在后面。”
张玉未接,只是凝视那枚芯片,眸光如渊。
风起,烈焰未熄,黑铁城废墟之上,剑令之光已悄然蔓延,如同星火燎原前夜的第一缕微芒。
而远方,熔炉废墟浓烟未散,地脉岩浆仍在翻涌。
张玉倚剑而立,左肩血染粗布,惊蛰斜指地面支撑身体。
远处匠人们四散奔逃,有人跪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