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安不知行走了多久。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座凡人界域。
城门口,零星几个凡人蜷缩在墙角,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蹲在路边,面前摊着一块脏布,上面放着几株蔫头耷脑、灵气稀薄近乎于无的草药。
“行行好…买点药吧…”老妇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家里老头子…快不行了…就缺这点药钱…”
偶尔有散修路过,瞥一眼那可怜的草药,又摸摸自己干瘪的口袋,摇摇头,加快脚步离开。
他们眼中并非没有怜悯,而是自身难保的麻木。
地界,就是如此。
将善人培养成恶人,将清明者培养成疯癫之人。
老妇浑浊的眼睛里,希望一次次燃起又熄灭。
这时,远处走来几名身着统一灰色道袍的修士。
修为最高不过人王,神情倨傲,与周围破败景象格格不入。
他们是这城的底层执法队,也是凡人眼中需要仰望的“仙师”。
老妇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眼中猛地迸发出最后的光彩。
她踉跄着扑过去,几乎跪倒在为首那名修士脚下,高举着那几株可怜的草药:
“仙师!仙师大人!行行好!买点仙草吧!能强身健体!只要…只要一枚铜币!一枚就好!”
那为首的修士被拦住去路,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沾上了什么秽物。
他看都没看那草药,抬脚便狠狠踹在老妇肩头!
“滚开!老东西!脏了道爷的法袍!”
老妇惨叫一声,枯瘦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那几株草药散落一地,沾满尘土。
修士啐了一口,骂骂咧咧:
“真是晦气!你死全家了又怎样?关我们屁事!下等人就该有下等人的觉悟!”
他身后几名同伴哄笑起来。
唯有最后面一个年轻些的修士,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脚步顿了顿。
那为首的修士回头瞪他:“愣着干嘛?快走!赌坊今天新局要开了!”
年轻修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到倒地呻吟的老妇身边,沉默地掏出两枚劣质的铜板。
他塞进老妇手中,然后捡起一株沾满土的草药,快步追上了队伍。
老妇攥着那两枚铜板,看着修士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散落一地的草药,趴在地上,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
那点微末的“善意”,于事无补,反而更显悲凉。
夏永安全程冷漠地看着。
脸上无悲无喜。
凡人的苦难,他见得太多,早已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甚至觉得那年轻修士多此一举,徒增笑料。
他神念微动,瞬间扫过整个城池。
城池不大,修士最高不过人皇,气息驳杂虚浮。
凡人占据九成九,个个面有菜色,死气沉沉。
但引起他一丝注意的,是城中弥漫的一种奇特的“念力”——
贪婪、狂热、侥幸、以及绝望。
这些情绪交织,几乎形成了一种淡淡的领域。
“赌?”
夏永安微微挑眉。
他需要了解此城是否有特殊传承,或者突破的线索。
他的目光落在那队远去的修士身上,尤其是最后那个年轻的。
下一刻,那年轻修士只觉得脖颈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眼前一黑!
等反应过来时,已身处一个阴暗巷角,一个赤发血眸的男人正冷漠地看着他。
“搜魂。”
夏永安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指尖直接点在其眉心。
年轻修士连惨叫都发不出,双眼瞬间翻白,浑身剧烈抽搐,记忆如同潮水般被强行翻阅、掠夺!
零碎的信息涌入夏永安脑海:
此城名为赌城,城主乃是一位神秘的地者巅峰大能,代号“赌魔尊”,常年闭关,极少现身,但威压笼罩全城。
此城以“赌”立城,立界域。
大小赌坊无数。
城内一切皆可赌:法宝、功法、妻儿、器官、寿命、甚至魂魄!
城主定下铁律:赌坊内恩怨赌坊了,不得私斗;
但出了赌坊,生死勿论。
那年轻修士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对城主无边法力的恐惧,以及对一夜暴富的渺茫渴望…
夏永安松开手,年轻修士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口吐白沫。
死到不至死,只是神魂受创罢了。
“地者巅峰…赌尊…”
夏永安沉吟道。
他虽不惧,但也不想节外生枝,平白招惹一个同阶对手,实在划不来。
既然此城特色是赌,或许能从中找到些有趣的东西,或者…突破的路径。
他身影一晃,已循着城中最浓郁的那股贪婪绝望之气而去。
万贯赌坊。
这是这城最大的赌窟,门面奢华,灯红酒绿。
进出者大多眼神狂热或麻木,输光一切的被像死狗一样拖出后门。
夏永安踏入其中。
震耳欲聋的喧嚣、歇斯底里的吼叫、混合着汗臭、酒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大厅内,各种赌局应有尽有:
猜单双、赌大小、斗兽、魂弈……赌注从货币到血淋淋的器官,触目惊心。
夏永安面无表情,走到一处最简单的“赌大小”桌前。
荷官是一个面色惨白、手指细长的修士,手法极快。
周围赌徒们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骰盅。
“你要赌什么?”
荷官问道。
“这条命,我是人帝,可够?”
夏永安刻意隐藏了修为,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当然可以。”
荷官狂热道。
夏永安冷笑。
自己大可以窥探命运长河之外,骰子的大小。
简单来说,就是夏永安能开挂。
夏永安随手抛出一枚从年轻修士身上摸来的下品灵币,押在“大”上。
开盅,四五六,十五点大。 筹码翻倍。
他继续押。
连押十把,连赢十把。 面前的筹码渐渐堆高。
周围的赌徒们开始注意到这个赤发男人,眼神变得惊疑不定。
荷官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法开始变形。
第十一把,夏永安将面前所有筹码,推到了“豹子”区域——
赔率一赔百!
整个赌桌瞬间寂静!
所有赌徒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疯了........?”
无数人惊讶道。
荷官脸色煞白,手微微颤抖。
骰盅揭开。
三个六!猩红的点数刺人眼目! 豹子!
哗——!
全场哗然!
荷官直接瘫软在地。
夏永安看都没看那堆成小山的筹码,目光穿透层层阻隔,望向赌坊深处。
他知道,管事的该来了。 他的“赌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