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你把书拿出来，姐姐教你学一会。”翠枝见石墩这里很凉快，开口喊妹妹归宁。
妹妹都十三岁了，还一天学没上过。
村里孩子大多是八岁上一年级，到了十三岁已经读完整个小学五年。
像六弟，今年十五，已经念完两年初中，下学期就该上高中了。
她得抓紧时间，帮妹妹补习一下功课。免得妹妹上学之后太吃力，跟不上别人，该不愿意念了。
归宁拎了个小木凳，笑着坐在石墩旁。
“姐，我来了。”
翠枝先把前面教过的拼音和生字，都考了一遍，见归宁都会了，就接着往下讲新课。
孟老三就是这时候进院的。
他看到翠枝的时候，眉头不满的皱了皱。
“大姐，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哄小孩子？爸都要死了，你都不知道去看一眼吗？”
翠枝一愣。
他爸要死了？她心慌的站起来。
“三弟，你说爸他……要不行了？”
“离死不远了，爸说想见见你。”孟老三指了指归宁。
“这是哪来的孩子，怎么住在妈家还不走了？”
“三弟，你少在这胡说，这是咱们的亲妹妹，是妈和爸的孩子，叫归宁。”
孟老三哼了一声。
“你到底去不去见爸？”
“大姐，三弟，你们两个进来。”孙春波正在屋里哄着龙凤胎，根本走不开。
翠枝立刻到她屋里，“春波，是三弟说爸不行了，想见我。”
孙春波说，“大姐，他唬你的吧？咱们都在一个村子住着，要是爸真有个什么，村子里早都得传遍了。我感觉三弟的话，不可信。”
孟老三也跟了进来，听出孙春波是不想让他大姐去。
顿时就恼了，“二嫂，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拦着不让我大姐去看我爸？”
孙春波看了一眼孟老三，又看了看翠枝。
“三弟，我那是拦吗？是爸从来都不关心大姐，突然想见大姐，谁知道是不是又要耍什么坏心思。”
“爸以前，又不是没害过大姐。”
孟老三说，“我不跟你说，我是来找我大姐的。”
他看向翠枝，“大姐，你到底去不去？爸真是白养你了。”
翠枝摇头，“我不去。”
她突然想明白了，要是孟景生真不行了，不可能只通知她一个。二弟和五弟，那可都是儿子，哪有不到场的道理。
她对着孙春波说，“春波，我出去继续教归宁读书了。”
孟老三扫了孙春波一眼，“二嫂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我们姐弟之间，父女之间私下走动走动，你都要管？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大姐也是我爸女儿。”
他扔下这句话，扭头就出去了。
孙春波气得追出来，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屋里的龙凤胎不知道是哪个先哭了一声，紧接着另一个也跟着哇哇大哭。
她只好回屋去照看孩子。
孟老三又来到翠枝面前，“爸说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从前是他错了。他很后悔，他想要弥补和你之间的关系。”
“大姐，你心咋那么狠呢？爸都啥样了，你一个当女儿的，看都不去看一眼。难道你还想让他跪下来求你？”
“你不准逼我大姐。”归宁站了起来，直视孟老三。
翠枝想了想，“你先回去，我一会就过去。”
孟老三说，“如果是你爸马上就要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你是不是也得等他咽气了才能去？”
翠枝犹豫了。
觉得都在一个村子，去一趟也行。
她说，“行，我去一趟。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他说。”
她来到窗户跟前，对着屋里的孙春波说，“春波，我跟三弟去一趟，放心，我一会就回来。”
“大姐，要不你等晚上云银回来，让他跟你一起去呢？”
“不用，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翠枝跟着孟老三走了。
走在路上时，孟老三跟翠枝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谁都没说一句话。
到了孟景生家，翠枝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李卫华。
“翠枝来了？”李卫华说。
“你爸和你妈离婚的时候，你不是选择跟着你妈，不要你爸了吗？还来干什么？”
“我只来这一回，以后用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来。”翠枝说。
“李卫华，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孟老三听李卫华说话就来气，直接顶了她一句。
李卫华也不以为意，只是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们。
翠枝进屋，看到躺在床上毫无自理能力的孟景生。
心里一酸。
他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那么欺骗她妈，欺骗她们所有人，他这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她说，“爸，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你有话就说。”
孟景生一看到翠枝，立刻双眼放光。
“翠枝，爸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来见爸的。从前，都是爸的错，爸跟你道歉，爸……”
“你如果没有正经事，那我就先走了。”翠枝说。
“以后，你也不要再让人去喊我，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好了。”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跟爸说话？爸再不好，他也是你爸！”孟老三又在旁边插话，“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翠枝抬起头，冷冷的看向他。
“我之所以跟你来这一趟，是因为我不想以后，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我妈是没教育好我，可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像有些人，自以为自己现在高人一等了，张口闭口的教训这个教训那个。孟云财，你就出息吧！”
孟景生又说，“翠枝，你就原谅爸吧，爸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婚姻自由。你不是喜欢陈解放吗？等爸养好胳膊，爸就给陈解放他爸递话，让他爸托人上门来提亲。”
“以后，不管你说什么，爸都答应你。只求你跟你妈说点好话，让她给我配点治褥疮的药。翠枝，爸太难受了。”
孟景生又摆出可怜巴巴那一出，眼角还有眼泪淌了下来。
“我的事，以后都不劳你费心。我妈会管我的！”翠枝说完，转身就走。
出了这院，她闷头往家走。
走了一半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姑，姑姑，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