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恒嚼着桂花糕的最后一口,甜香还在舌尖打转,就听到院外传来福伯的声音:“二公子,宋大人派人来送书信啦!”他放下手里的玉碗,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原以为是宋生查案有了新进展,接过信一看,却是宋生托人带的口信,说最近滕州码头来了个从海外回来的商人,手里有不少异域珍宝,还总在茶馆讲海外奇闻,让霍恒若有兴趣,可去瞧瞧。
“海外奇闻?”霍恒捏着信纸,心里瞬间想起之前从龙宫回来时,在霍府门前误入幻府的惊险,此刻听到“海外”二字,反倒生出几分好奇。他回头看了眼正坐在廊下缝衣服的母亲,笑着说:“娘,我去码头附近的茶馆看看,宋大哥说那里有个商人讲海外的事,我去听一会儿就回来。”
母亲放下针线,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早去早回,别贪玩,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带好你爹给你的零花钱。”说着,从袖口掏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几块碎银子,塞到霍恒手里。
霍恒接过布包,揣进怀里,用力点头:“知道啦娘!我肯定早点回来!”他揣好清心玉和司文郎令,又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便一溜烟跑出了霍府。
滕州码头的茶馆总是最热闹的地方。刚走到茶馆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喝彩声,混着茶碗碰撞的“叮叮”声、小贩吆喝的“瓜子花生——”声,还有商人讲奇闻时的洪亮嗓音,像一锅沸腾的热水,满是市井的鲜活气。
霍恒挤过人群,钻进茶馆里。茶馆的梁上挂着几盏油纸灯,昏黄的光把整个屋子照得暖融融的;几张八仙桌旁坐满了人,有穿短打的渔民,有戴方巾的书生,还有扛着货的脚夫,每个人都凑着头,听得入神;最中间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商人——他的衣服是深蓝色的,布料上绣着银色的海浪纹,头上戴着顶宽边草帽,帽檐下露出张黝黑的脸,下巴上留着络腮胡,手里拿着个陶碗,喝一口茶,就讲一段,唾沫星子随着话语飞,却没人觉得反感。
“要说这海外最奇的,还得是那夜叉国!”商人放下陶碗,声音洪亮得能传到茶馆门口,“那地方在东海的尽头,过了黑风口再往东走三天三夜,才能看到一片黑色的礁石,礁石后面就是夜叉国的岛!”
“夜叉?是不是传说中吃人的怪物?”一个穿短打的渔民忍不住问,手里还攥着个没剥壳的花生。
“哎,这你就错了!”商人摆了摆手,得意地笑了笑,“那夜叉国的夜叉,长得是凶——铜头铁臂,胳膊比咱们的大腿还粗,皮肤是青黑色的,眼睛像灯笼一样亮,晚上看过去,能吓得你一哆嗦!可他们不随便吃人,只要你不惹他们,他们还愿意拿海里的珍珠跟你换粮食呢!”
霍恒挤到桌子旁,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托着下巴听。他在仙山的典籍里见过“夜叉”的记载,说夜叉分善恶,善夜叉护持佛法,恶夜叉伤人害命,却没提过还有这样以珍珠换粮食的夜叉国,心里的好奇更甚了。
“那夜叉国的岛是什么样的?”一个戴方巾的书生问道,手里还拿着支笔,在纸上记着什么。
“岛啊,全是黑色的礁石!”商人说着,用手比划起来,“礁石上有不少山洞,夜叉们就住在山洞里;岛的东边有个海湾,湾里全是珍珠贝,随便捞一个,里面都有大珍珠,比咱们滕州首饰铺里的还亮!我上次去,用一袋小米,就换了三颗鸽子蛋大的珍珠,你说值不值?”
众人都发出“哇”的惊叹声,有人问“那珍珠卖了多少钱”,有人问“夜叉国的夜叉会不会说中原话”,茶馆里顿时热闹起来。
商人等众人安静下来,才接着说:“要说最奇的,不是珍珠,是我在夜叉国遇到的一个人。”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是个夜叉,却穿着咱们中原的粗布长衫,头上还戴着个方巾,一开口就是苏州话,比我这半吊子中原话还地道!”
“还有这种事?”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霍恒也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听。
“可不是嘛!”商人喝了口茶,继续说,“他说他叫徐郎,是十年前从苏州坐船去江南赶考,结果遇到风暴,船翻了,他抱着块木板漂到了夜叉国。当时他快饿死了,是夜叉国的公主救了他——那公主也是个夜叉,却生得清秀,就是皮肤黑了点,力气大得能举起来一块大石头!”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人打趣道:“那徐郎是不是娶了公主,成了夜叉国的驸马啊?”
“你还真说对了!”商人拍了下桌子,笑得眼睛都眯了,“那徐郎说,公主救了他后,两人就生了情意,夜叉国王也喜欢他识文断字,就把公主许配给了他,现在他是夜叉国的驸马,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像他,皮肤白,一个像公主,力气大,能跟小夜叉一起搬石头玩!”
“那他不想回家吗?”霍恒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清脆,在嘈杂的茶馆里格外显眼。
商人低头看到霍恒,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笑着说:“小公子问得好!我当时也问他了,他说怎么不想?他老家还有个老娘,不知道还在不在,每次想起老娘,都偷偷掉眼泪。可他又舍不得公主和孩子,舍不得夜叉国的人——那些夜叉看着凶,却实在,他生病的时候,夜叉们还上山给他采草药,给他送新鲜的鱼,比有些中原人还亲。”
霍恒心里一动——这个徐郎,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又追问:“那徐郎有没有说,夜叉国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怪物作乱,或者夜叉们遇到什么麻烦?”
商人皱着眉想了想,手指敲着桌子,过了一会儿才说:“哎,还真提过一嘴!他说最近半年,夜叉国附近的海里,来了只‘黑鳞怪鱼’——那鱼有十几丈长,浑身的鳞片像黑铁一样硬,嘴巴能吞下一整只夜叉,已经吃了不少夜叉了,连夜叉国最厉害的勇士,都打不过它!夜叉国王愁得睡不着觉,徐郎还跟我叹,说再这样下去,夜叉国的人都要被吃光了。”
“黑鳞怪鱼?”霍恒在心里默念着,指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玉坠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这只怪鱼恐怕不是普通的鱼,而是成了精的妖物。他之前在罗刹国救过船员,在龙宫见过龙王,对付妖物也有经验,若是这黑鳞怪鱼真在伤人,他倒是该去看看,既能斩妖除魔,又能帮徐郎和夜叉国的人解决麻烦。
茶馆里的人还在讨论黑鳞怪鱼,有人说“肯定是夜叉国得罪了海神,海神派来的惩罚”,有人说“要是能抓住这鱼,鱼鳞都能当盔甲”,商人也跟着附和,讲得唾沫横飞。霍恒却没再听下去,他悄悄站起来,挤出人群,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他要去看看,有没有去东海的商船,若是有,就跟船去夜叉国。
走到霍府门口时,霍恒犹豫了一下——若是跟母亲说去东海,母亲肯定会担心,说不定还不让他去。他想了想,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一张纸,用毛笔写下几个字:“娘,我去海边找朋友玩几天,很快就回来,您别担心。”写完后,他还在纸的旁边画了个笑脸,又把母亲给的碎银子揣好,才悄悄溜出霍府,往码头跑。
滕州码头的傍晚格外繁忙。渔民们扛着满筐的海鱼往集市跑,鱼腥味混着海风,飘得老远;几艘商船刚靠岸,船员们正忙着搬货,有扛着丝绸的,有抬着瓷器的,还有抱着香料的,每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码头上的小贩们也没闲着,推着小车叫卖,声音此起彼伏。
霍恒沿着码头的石阶往前走,眼睛盯着每一艘商船,想找一艘去东海的。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看到一艘挂着“东海商行”旗号的商船,船员们正忙着往船上搬粮食,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船边,手里拿着个账本,时不时对着船员喊几句,看起来像是船长。
霍恒跑过去,仰着头对中年男人说:“船长伯伯,您这船是不是去东海啊?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可以给您银子!”
船长低头看到霍恒,皱了皱眉:“小娃娃,你去东海干什么?东海那边风浪大,还有妖怪,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我不是去玩的!”霍恒赶紧说,从怀里掏出母亲给的布包,打开给船长看,里面的碎银子闪着光,“我去东海找朋友,他在夜叉国,最近遇到了麻烦,我要去帮他。这些银子给您,够不够我坐船的?”
船长看着布包里的银子,又看了看霍恒认真的眼神,心里有些犹豫——这孩子虽然小,却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这些碎银子,足够一个成年人坐船的费用了。他想了想,说:“去东海可以,但是你得听话,不能在船上乱跑,遇到风浪要待在船舱里,不能出来,知道吗?”
“知道!我肯定听话!”霍恒赶紧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船长伯伯!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船长笑了笑,接过布包,把银子收好,说:“那你跟我来吧,我给你找个船舱住。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大概三天三夜能到夜叉国附近的礁石岛。”
霍恒跟着船长登上商船。商船很大,甲板上堆着不少粮食和货物,船舱里有十几个小房间,船长给霍恒找了个靠里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虽然简单,却很干净。
“你先在房间里待着,晚上我让船员给你送晚饭。”船长说完,就转身出去忙了。
霍恒坐在小床上,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和司文郎令,心里满是期待。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海面,月光洒在海面上,像铺了层碎银,远处的灯塔闪着微弱的光,像是在为商船指引方向。
“黑鳞怪鱼,夜叉国,徐郎……”霍恒在心里默念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等着我,我很快就到了。”
晚上,船员送来晚饭——一碗米饭和一盘炒鱼,味道虽然简单,却很可口。霍恒吃完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渐渐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夜叉国的礁石上,看到了青黑色皮肤的夜叉,看到了穿着中原长衫的徐郎,还看到了那只巨大的黑鳞怪鱼——他举起仙力凝成的剑,朝着怪鱼劈去,怪鱼发出一声惨叫,瞬间消失了,夜叉们围着他欢呼,徐郎也对着他笑……
第二天一早,商船准时出发。霍恒站在甲板上,看着滕州的码头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海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咸涩的味道,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玉坠的温度和他的体温一样,温暖而坚定。
他知道,一场新的冒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