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灯光是偏冷的白,天花板很高,像是原本为了货运通风设计的厂房临时改建。金属质感的桌椅一排排整齐划开,地面泛着微微的灰,隐约还能看到水渍和鞋底拖出来的泥脚印。
空调开得不小,声音轰隆隆地藏在天花板的通风口里,像是另一场悄无声息的风暴。只夏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身前的餐盘是统一的白色塑料托盘,盛着刚打好的饭:米饭、红烧鸡块、一小撮青菜,还有一碗汤,热气在冷气下迅速变成一缕缕轻薄的雾气,旋即消散。
“小姐,您先在这里等一等。”那位安保员弯下身,语气尽量温和:“这边的饭食是免费的,我们也会持续搜救乘客名单。您如果是浩介先生的联系人,接下来会第一时间知晓消息。”
只夏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她的手还贴在发卡上,那枚粉色的LV发卡,在这种空气里,看上去几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食堂人不少,大多是穿着反光背心的机场工作人员,有的还挂着对讲机。一边扒饭一边交谈,嗓音不大,却也足够传到她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那架t-234失火了。”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小哥低声说,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敲在餐盘边缘。
“真的假的?”另一个女同事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震惊藏不住。
“我表姐就在跑道那边上班,她说起火点在后机舱,好像当时刚起飞没多久就迫降了……”
“听说有乘客受伤了?”
“受伤?我看视频了,那烟那么大,估计……保不住几个吧。”
只夏的手抖了一下,刚好碰到了汤碗边缘,烫意穿过指尖,一直到心口。她抿紧了唇,低头看着那碗汤,觉得汤面上那片浮动的香菜像是溺水者的求救手势。
她根本咽不下任何东西。鸡块油腻,米饭黏腻,汤太热了,空气太冷了。她觉得自己像被放在两个极端温度之间,来回拧紧。
她不想吃,也吃不下。
她的目光开始四下打量,这个食堂很大,有两个出入口,一个是她来的那个,另一个通向后厨。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低声交谈,没人注意她。那位安保员似乎被急调去别处了,或者是去处理新的突发情况。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空档期。
只夏站起身来,动作不大,却很迅速。椅子腿轻轻刮过地板发出“咝”的一声,她顺势捏起手边的小包,轻声迈步向出入口走去。
她的步子不快,但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赌——赌那个男人还活着,赌那架飞机上的幸存者名单里,有他。
她快走到了大门,前方的通道空荡,阳光被外头的浓烟拦了一部分,只留下一点点淡黄色的斑点,像是被过滤后的白昼。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队列中传来——带着熟悉的语气和尾音,还有一丝明显的惊喜:
“夏姐?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不大,却像钩子,猛地把只夏从悬崖边拽住。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去,一瞬间心跳甚至忘了跳。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仿佛是从某一段午后阳光里带着风的旧记忆里拎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