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大厅的空调明明开着,却像忽然失效了一般,每个人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空气中仿佛凝着热气,却没有一丝风。人群里,站在稍远处的只夏,抿着唇,目光像一把利刃,劈开眼前混乱与凝滞的空气,精准地落在了时川身上。
只夏只是微微一点头,像轻轻地拨动了某根看不见的弦。
而时川,像听懂了什么无声的语言般,没有迟疑地低头解开身边那个熟悉的行李箱拉链,拉开,拿出那两件仍未拆封的、熨得笔挺的男士衬衫。他抬头,朝只夏走了几步,把衬衫交到她手里,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越来越默契了。
就像上次那顿火辣套餐,只夏只是一个眼神,时川就帮忙救场了;又像那个彻夜未眠的品牌策划通宵,只夏撑不住眼皮了,他给她冲了最淡的咖啡——彼此之间,好像已经不需要语言,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接住全部情绪。
只夏知道,这是她能做的最接近“主动”的事了——引开歹徒注意、创造一点哪怕很渺茫的机会。比如伪装成男士内衣推销员,去吸引歹徒的注意力,然后让时川从侧面或者背后给歹徒来一个突袭,或者一个闷棍。
她看了看手里还带着吊牌的衬衣,把那种刚出高级商场、未被穿过的清香熨烫味压在手心,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发丝往耳后别了别,脸上浮出一个不咸不淡的职业微笑——像她每次客户谈判前那样。
而此时的浩介,仍站在人群边缘,有些僵硬。他是那种生长在安静街区的青年人,生活规律到可以精确到分,干净、礼貌,却缺乏面对突变的应激神经。在应急处理方面,他是不如只夏的。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姬娜,眸中闪过迟疑和懦弱。
就在这时,南枝靠近,侧身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压在浩介心上。浩介愣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目光不再漂浮不定。
另一边,甜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眶红肿,鼻音发堵。她整个人像只被雨水淋透的小猫缩在原地,抱着膝盖蹲着,声音像一团化不开的纸团,“要是我替她就好了……她来中国就是陪我啊……为什么不是我……”
她一直觉得自己软弱、不配拥有公主命,可哪怕这样,她也从没想过,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被人用刀架着脖子。
她太渺小了,小到只能哭,小到只能原地打转。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往前靠近半步,因为她怕,怕自己会让事态变得更糟。
歹徒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手中刀片在空气中划出凌乱的风声,像是每一次呼吸都在朝命运下注。
“别过来!”
他吼得像野兽,目光扫向任何敢靠近的人,眼白里布满红丝。他的手不断收紧,姬娜的脸已然开始发白,嘴唇泛出青紫色,手指像是没了力气,松松垮垮地垂着。
“让警察来也没用!你们谁敢动,我就让她现在就死在这!”
而人群只能围成一个怯懦的圆圈,大人拉着孩子、老人捂着口鼻,广播还未重新开启,整座机场大厅仿佛陷入一场透明的风暴中心。
而林音,这时候也动作了——她站在远处,眼神四处搜寻。
——她不聪明,也没受过什么特殊训练,但她知道此刻不能空等。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亮银色的钛合金保温杯。你以为她要拿起这个坚硬的保温杯对着歹徒丢过去,砸到他的脸上吗,不,你错了,这不是林音。她拧开杯盖,接了一杯滚烫的水。她不是要砸人,她只想喝一口热的——她心里太冷太乱了。
水从喉咙缓缓滑下,像是为自己打气一样,她在心里说:“姬娜不能有事。”
——然后,她擦擦嘴角,站直了。向着人群的最前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