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
灼华缩了缩脖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帽子扣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沿着街道走到小吃街，在昨天和苏慕尧见面的钵仔糕摊位前停下，犹豫了几秒，还是蹲了下来，缩成一团。
雪又开始下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灼华抬头，视线顺着皮鞋往上移——深灰色大衣，黑色围巾，还有那张让他记挂了一整夜的脸。
苏慕尧就站在他面前，眼底带着几分急切，还有……心疼。
瞬间，所有的寒冷都被抛到了脑后。
灼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间的清冷被暖意取代，透出一笑百媚生的惊艳，让周遭的雪景都黯然失色。
苏慕尧俯身，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触到灼华冰凉的手指时，他眉头皱了皱，没等灼华反应，就把他的手揣进了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里，掌心紧紧裹着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焐热那片冰凉。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蹲在这儿？冻坏了怎么办？”
灼华挣了挣手指，从口袋里抽出来，飞快地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你怎么会来这？】
“直觉。总觉得如果我今天不来，一定会后悔。”
【我的话……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
苏慕尧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落地窗外是覆雪的庭院，室内暖光流淌，装修简约却透着精致。
灼华刚踏进玄关，就像被打开了开关的小兽，脱了鞋就光着脚往客厅跑，羽绒服的帽子滑下来，露出柔软的中长发，发梢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却丝毫挡不住他眼里的兴奋。
他一会儿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着外面的雪景蹦蹦跳跳。
一会儿蹲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戳了戳台面上的咖啡机。
路过客厅的猫爬架时，还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这是小小没有的。
苏慕尧手里拎着一双柔软的棉拖鞋，亦步亦趋地跟在灼华身后，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等灼华终于停下脚步，苏慕尧才快步上前，在他面前半蹲下身，把拖鞋放在他脚边，给他穿上。
这模样，和当年第一次搬家对着新环境两眼放光的小小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少了几分嫌弃。
可苏慕尧看着看着，心跳却慢慢加快——
对小小，他只是想永远陪着。
可对眼前的灼华，他心里却生出了更多汹涌的念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的雪景被夜色染得模糊。
苏慕尧的笑意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他坐在灼华旁边的沙发上，手指摩挲着膝盖：“灼华，天晚了，你真不回去吗？家里人要是着急找你，怎么办？”
他心里早就开始打鼓。
要是因为灼华在他这过夜，让他的家人对自己印象不好，那可就麻烦了。
毕竟，总不能女婿还没正式上门，就先被岳父岳母扣上品行不端的帽子吧？
灼华正窝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看动画片，闻言头也不抬地一个劲摇头，毛茸茸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
苏慕尧无奈又好笑，只好退一步：“那……我们至少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一声？让他们放心，好不好？”
这次，灼华终于从动画片里挪开视线，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苏慕尧立刻松了口气，连忙拿过灼华的手机，找到“陈母”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可听筒里先传出来的，不是陈母的声音，而是一阵激烈的争吵——
“哎哟！你们父女俩要吵能不能离远点？我这接电话呢！”
紧接着是陈父的声音，“我都说了，你喜欢陈灼华没用！两个人互相喜欢才叫爱情，你这顶多算骚扰！”
“啊啊啊！我才是你亲女儿！”陈知意的声音尖锐又委屈，“我喜欢他怎么了？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外人？”
“你以为我不想把你这丫头退货？”陈父的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到底看上灼华哪了？跟魔怔了似的！他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安于室，以后也难顶立门户，你图什么？”
“我图他好看！图他温顺！”陈知意不服气地反驳，“我能挣钱，还挣得多，找个安安静静的家庭妇男放家里当花瓶怎么了？难道非要找个跟你一样大男子主义的？”
“就非得是他吗？”
“有好的我为什么要找差的？”
“行啦行啦！”陈母终于忍不住打断，“你俩这对冤家接着吵，我走还不行吗？别耽误我接电话！”
电话这头，灼华原本还笑着的脸瞬间僵住。
旁边的苏慕尧也彻底愣住了，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拿稳，耳朵竖得笔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电话那头的陈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试探着问：“灼华，你还在吗？”
苏慕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阿姨您好，我是灼华的朋友，苏慕尧。灼华在我这边，晚上想在我这歇下，怕您担心，特意给您打个电话说一声。”
“苏慕尧？”陈母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你就是昨天跟灼华一起逛小吃街的那个？等下，开个视频，让灼华跟我亲自说。”
苏慕尧心里一紧，连忙把手机递给灼华，用口型对他说：“别紧张，跟阿姨好好说。”
灼华：……
灼华接过手机，接通了视频。
屏幕里立刻出现了陈母的脸，她的目光在灼华和苏慕尧之间来回扫视，“灼华，他真是你朋友？你没受欺负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灼华连忙摇了摇头。
——妈，我认识他，他不是坏人，您放心。我就是觉得他家好玩，想在这住一晚。
陈母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看了看灼华的脸色，确认他没受委屈，语气才缓和下来：“那就行。不过明天早上必须回家，跟我去医院复查，不许再像今天那样偷偷逃跑，听见没？”
——好，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您别担心。
挂了视频，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灼华把脸埋进抱枕里，恨不得当场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