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厅长。”
简单的三个字。
让祁同伟的身体猛地一颤。
沙瑞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祁同伟。
“你是老公安，对付这种国际杀手，应该有的是办法吧？”
这番话，名为“点将”，实为“逼宫”！
虽然在沙瑞金原本的计划中，这次的审讯最好由检察院来主导。
这样一来。
功劳就算不到专案组和高育良的身上。
但是季昌明滑不溜秋，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也只好找到祁同伟了，毕竟不管怎么说祁同伟总算是他的手下。
真能让祁同伟审讯成功了，总比让专案组的人来好。
祁同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只能硬着头皮，从椅子上站起来。
“沙书记，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
沙瑞金开口了，祁同伟自然不好拒绝。
只能准备硬着头皮上了。
接着。
祁同伟机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间对他而言，如同地狱一般的审讯室。
......
审讯室的门。
在祁同伟身后缓缓关上。
那一瞬间，祁同伟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所抛弃。
他内心的犹豫，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顶点。
背后单向玻璃后，是沙瑞金那双要杀人的眼睛。
是楚风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
而他的面前，是那个与赵瑞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杀手。
他既要做出审讯的样子，给沙瑞金一个交代。
又要极力避免触及任何与赵瑞龙有关的核心问题，保全自己。
这场审讯注定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咳咳。”
祁同伟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他没有像陆亦可那样单刀直入，而是选择了一种迂回的方式。
“我们查过你的资料，安德烈，前特种兵。”
“你的潜入路线很专业，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探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开始问一些外围的、无关痛痒的技术性问题。
企图用这些“专业”的提问，来拖延时间，也显得自己很努力。
“你使用的武器，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型号是什么？”
“你在汉东的藏身点，不止一处吧？都分别在哪里？”
祁同伟绕来绕去，问的都是这些细枝末节。
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技术鉴定员，而不是一个审讯官。
审讯室内的“幽灵”，依旧闭着眼睛。
但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嘲讽的弧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观察室内。
沙瑞金的脸色，已经由阴沉转为了铁青。
当祁同伟终于不得不触及到“雇主”这个问题时。
他的表演，达到了顶峰。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祁同伟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显得义正言辞。
“是不是境外的敌对势力，妄图破坏我们汉东来之不易的稳定发展局面？”
他甚至不等对方回答，就给出了一个极具引导性的方向。
“你的目标，不仅仅是某一个人，而是为了在汉东制造混乱，对不对？”
祁同伟试图将水搅浑。
把一桩单纯的雇凶杀人案，引向复杂的政治层面。
.....
观察室内。
沙瑞金是什么人物？
在官场沉浮数十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他只听了不到三分钟，就彻底看穿了祁同伟的伎俩。
沙瑞金的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
他原以为。
祁同伟在被自己那般敲打之后，会拼尽全力，戴罪立功。
却万万没想到。
祁同伟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头，竟然还在跟他耍心眼，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
这是在故意和他唱反调！
这是在为了他背后的汉大帮，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公然对抗省委的决定！
滔天的怒火。
在沙瑞金的心中疯狂燃烧。
对祁同伟这个曾经的“政治明星”，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角落里。
一直看戏的楚风，看着祁同伟那漏洞百出的表演，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甚至悠闲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品了一口。
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你的表演。”
楚风早已猜测到。
祁同伟的表现，恰恰证明了他和“幽灵”背后的雇主，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而季昌明，则悄悄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祁同伟，彻底完了。
陆亦可更是满脸鄙夷。
她现在才明白。
侯亮平对祁同伟的评价，是多么的精准。
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所谓的派系斗争，什么都做得出来。
自己审讯失败，那是能力问题。
而祁同伟现在这样，纯粹是态度和立场问题。
审讯室内。
祁同伟能清晰地感受到。
从背后那块单向玻璃传来的，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巨大压力。
就在这时。
一直闭目养神的“幽灵”，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用那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静静地看着祁同伟。
那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不屑。
这道目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祁同伟的心理防线。
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汗如雨下，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最终。
只能离开了那间审讯室。
.....
祁同伟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了观察室。
他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如死灰。
至此。
公检两家，汉东本土最强的两大暴力机关。
在这名沉默的杀手面前，全部宣告失败。
观察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沙瑞金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周。
当他的视线扫过噤若寒蝉的季昌明时。
这位老检察长立刻深深地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我已尽力，实在无能为力”的姿态。
沙瑞金心中的怒火，几乎要从胸腔里喷薄而出。
却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
他意识到依靠汉东自己的力量。
根本撬不开这个杀手的嘴。
所谓的“联合审讯”，所谓的“夺回主导权”。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最终。
沙瑞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甘。
他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在悠闲看戏的年轻人。
楚风。
“楚组长。”
沙瑞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妥协的意味。
“看来，还是要看你们专案组的手段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等于他当着所有汉东高官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等于他将这场审讯的主导权，拱手相让。
这是对他这位省委书记权威的，一次公开的巨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