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眼皮微微一抬。
看着侯亮平脸上那抹异样的笑容,心中没来由地一突。
这个学生。
他太了解了。
这种表情,代表着他拿到了足以扭转乾坤的底牌。
“哦?亮平同志有什么高见?”
高育良不动声色地问。
侯亮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老师。
“高书记,就在我们在这里讨论案情的时候,京州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刻意拉长,享受着主导节奏的快感。
“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同志,因为涉嫌多起严重的违纪违法案件,已经被中央专案组正式带走调查了。”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在座的吕州官员们。
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骇。
公安厅长!
那可是省公安厅的一把手!
汉东警界的最高负责人!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抓了?
还是被那个神秘的中央专案组!
高育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猛地一僵。
尽管他来之前就从祁同伟被捕的消息中,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可当这句话从侯亮平的嘴里。
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时,其冲击力依旧让他心脏骤停。
他最担心的事。
还是发生了。
“不仅如此。”
侯亮平欣赏着高育良脸上那瞬间的僵硬,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将手机屏幕转向高育良的方向。
尽管对方看不清内容,但这个动作的象征意义已经足够。
“专案组的调查,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
“报告显示,祁同伟厅长的问题,非常严重!触目惊心!”
“他利用职权,在汉东省内,构建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他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还有不少的同伙,甚至是保护伞!”
“同伙”!
“保护伞”!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高育良的心口。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高育良的身上。
谁不知道。
祁同伟是高育良最得意的门生?
是汉大帮冲在最前面的头号干将?
现在祁同伟倒了。
他的“保护伞”是谁。
不言而喻!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火辣辣地疼。
这是当众打脸!
这是毫不留情的羞辱!
侯亮平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高书记!”
“祁同伟是您的学生,也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
“现在,他涉及到了如此严重的违法犯罪,月亮湖这个案子,又是在您主政吕州期间发生的。”
“两件事情都与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侯亮平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一字一顿地说道。
“根据规定,您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
“而不是在这里,要求接管月亮湖案件的指挥权!”
“高书记,你必须避嫌!”
“轰!”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重锤。
那这最后一句“你必须避嫌”,就是一把捅进高育良心脏的尖刀!
釜底抽薪!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高育良刚才用“案件重大复杂”为由,要夺侯亮平的权。
现在。
侯亮平直接用“祁同伟案”和“月亮湖案”将高育良与案件捆绑,反过来要求他避嫌!
这个理由同样冠冕堂皇!
同样无懈可击!
高育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死死地盯着侯亮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沙瑞金会让楚风收手。
没想到沙瑞金不仅没阻止,还让楚风查到了这么多东西!
高育良暗骂沙瑞金的同时,更恨楚风的狠辣!
但他毕竟是高育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
在短暂的失神后。
迅速恢复了镇定。
高育良缓缓地靠在椅背上,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亮平同志,你说的这个情况,非常突然,也非常重要。”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保持着省委副书记的体面。
“我完全不知情。这件事情,性质太严重了。”
“我建议,今天的会议,暂时中止!”
高育良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需要立刻向省委,向瑞金书记,全面了解相关情况。”
“等情况弄清楚了,我们再继续开会讨论。”
战术性撤退!
面对侯亮平这势不可挡的雷霆一击。
高育良选择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
不争辩,不纠缠。
立刻脱离战场。
再待下去。
只会被侯亮平当众羞辱得体无完肤。
“可以。”
侯亮平冷笑着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今天就是要当着吕州所有官员的面,把高育良的脸皮彻底撕下来!
现在已经足够了。
高育良深深地看了侯亮平一眼。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老师看学生的情感,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随着高育良的离去。
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松。
吕州的官员们,看着侯亮平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
这个新来的副检察长。
太猛了!
竟然敢当面硬顶省委副书记,还把对方逼得狼狈离场!
侯亮平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转身走出会议室,拨通了沙瑞金秘书的电话。
他要立刻将这里的战况,向自己的靠山汇报。
......
京城,西山。
一处戒备森严的四合院内。
前汉东省委书记,现任副相级领导赵立春,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
手中的紫砂茶壶,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就在几分钟前。
他通过渠道得到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消息。
祁同伟被抓了。
不是省纪委。
不是公安部。
而是那个神秘的,连他都感到忌惮的“中央专案组”!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将赵立春这些年身居高位养成的从容与镇定,击得粉碎。
完了!
赵立春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别人不知道。
他自己最清楚。
祁同伟这颗棋子。
这些年为他赵家在汉东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祁同伟就是赵家在汉东最锋利的,也是最肮脏的一把刀!
现在。
这把刀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而且是落到了楚风的手里!
那个连他都查不到底细。
只能从老朋友口中得知“绝对不能惹”的年轻人!
赵立春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胸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再也压抑不住。
“赵瑞龙!”
赵立春发出一声怒吼,直接冲出了书房。
他一脚踹开儿子赵瑞龙的房门。
房间里,酒气冲天。
赵瑞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了一跳。
“爸,你......你干什么?”赵瑞龙迷迷糊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