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沙瑞金的话。
季昌明一直低垂的头，埋得更深了。
他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趟浑水。
最终还得是这位楚先生来收场。
祁同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
一股无法言喻的屈辱，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汉东公检法三家联手，竟比不上楚风一人。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绝望。
角落里。
一直站着的陆亦可紧咬着嘴唇，满心不服地看着楚风。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能让一个意志如同钢铁的顶级杀手开口。
面对沙瑞金近乎“托付”的话语。
众人复杂的目光。
楚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或客套。
只是淡淡一笑，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借机敲打任何人，只是平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动作。
沙瑞金、季昌明、祁同伟，都以为楚风会推开观察室的门，走进那间审讯室。
然而。
楚风的动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一步未动。
只是转身，走到了观察室内的操作台前。
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对讲麦克风。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沙瑞金眉头紧锁。
季昌明满脸困惑。
祁同伟更是完全不明白，楚风到底想干什么。
隔空审讯？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楚风并未理会众人的惊愕，甚至没有透过单向玻璃去看审讯室内的那个男人。
他握着麦克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调，清晰地开口。
一个位于东欧，偏僻到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镇的名字。
以及。
一所小学的名称。
“捷尔诺波尔，柳布林斯卡娅大街，十七号小学。”
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进了审讯室内。
审讯椅上。
那个一直稳如磐石，如同雕塑般的男人。
那个代号“幽灵”，面对陆亦可的唇枪舌剑和祁同伟的拙劣表演都无动于衷的男人。
在听到那两个地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那双死水般的灰色眸子骤然睁大，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惊骇！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出现在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
“幽灵”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巨大的单向玻璃，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洞穿，看清背后那个说话的人！
这个情报！
这个地址！
是他心中最深、最柔软的秘密！
是连雇佣他的杀手组织，都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绝密！
那是他灵魂的寄托之地！
观察室内。
所有人都被“幽灵”这剧烈的反应惊呆了。
沙瑞金的瞳孔骤然收缩！
季昌明张大了嘴巴！
祁同伟更是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陆亦可那张写满不服气的俏脸上。
此刻只剩下茫然与震撼。
这是什么手段？
仅仅一句话，就让一个顶级杀手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裂痕！
楚风看也未看众人的反应。
他依旧握着麦克风，用那种平淡到令人发指的语调，继续说道。
“安德烈·伊万诺维奇。”
他念出了“幽灵”的真名。
“你的女儿，阿纳斯塔西娅，今年八岁，很可爱。”
“我的人说，她很喜欢学校门口那家店的草莓味冰淇淋。”
轰！
这几句话，不带任何威胁的字眼。
却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雷罚。
如同最猛烈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安德烈的心脏上！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不！”
安德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
他开始疯狂地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击着束缚他的金属镣铐。
“哐当！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在寂静的审讯室内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眼中，那死水般的灰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他意识到。
玻璃后面的那个人，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那是一种可以轻易将他，将他最珍视的一切，都碾成齑粉的，神魔般的力量！
楚风透过玻璃，冷冷地看着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男人。
举起麦克风，补上了最后一击。
“你很幸运，这次在汉东，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希望，阿纳斯塔西娅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地吃她喜欢的冰淇淋。”
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术！
每一个字，都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扎在安德烈最脆弱的软肋上。
安德烈的挣扎，戛然而止。
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
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且愚蠢的。
安德烈抬起头，看着那面反射着自己苍白脸庞的玻璃，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说......”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随着“幽灵”安德烈那句绝望的妥协响起。
观察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大脑，都还处在刚才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所带来的震撼之中。
久久无法回神。
楚风放下麦克风，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转身，对着早已准备就绪的专案组成员，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进去问吧。”
“是！”
两名专案组的审讯专家立刻起身，推门而入。
审讯室内。
安德烈不再有任何隐瞒，面对专案组的提问。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的真实身份。
他的潜入路线。
他在汉东的几个藏身据点。
以及他与上线联络的加密方式。
所有的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份坦诚与他之前面对陆亦可和祁同伟时的沉默如山，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观察室内。
陆亦可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甩了无数个耳光。
她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
在楚风这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祁同伟更是心惊胆战。
他现在只祈祷，这个杀手不要说出任何与赵瑞龙有关的名字。
审讯在快速进行。
终于。
专案组的审讯员问出了最核心，也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安德烈，你这次任务背后的买家是谁，来汉东，你的刺杀目标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