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在惨白的月光下,像毒蛇的獠牙,闪着一点寒芒。
陈婉婷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气音。
“不……不要……”
她的身体被阎可妮按在床上,那只手明明那么纤细,却像铁钳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陈小姐,别怕。”阎可妮的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很快就好。”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陈婉婷的理智。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救命!来人啊!杀人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嘶吼了出来。
门外,走廊的灯光昏暗,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人回应。
“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熟悉,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陈婉婷记忆里最黑暗的那个盒子。
陈婉婷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她缓缓地,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点一点地,把头转向门口。
月光,从门缝里斜斜地照进来。
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那里。
她没有穿护士服,而是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套装。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冰冷的气场,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然后,她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也让陈婉婷恐惧到灵魂都在颤抖的脸。
“许……许童?”
陈婉婷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你……你不是人……”
“你是鬼!”
许童笑了。
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好姐妹”。
“我当然是人。”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鬼,怎么能亲手,把你送进地狱呢?”
她伸出手,从阎可妮手里,拿过了那支针管。
她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冰冷的玻璃管,在陈婉婷的眼前,轻轻晃了晃。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陈婉婷吓得浑身筛糠,拼命地摇头。
“这是一种很有趣的药剂。”许童的声音,像是在介绍一件艺术品,“是我特意,从瑞士一个地下实验室里,为你定制的。”
“它不会让你死。”
“它只会让你,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你的身体会陷入深度睡眠,像个植物人。但你的大脑,会异常清醒。”
“你会一遍一遍地,经历你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噩梦。”
她顿了顿,凑近陈婉婷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比如,三年前,你看着我被你弟弟拖走时,那兴奋又恶毒的眼神。”
“比如,你伪造我的遗书时,那颤抖又贪婪的笔迹。”
“再比如……”
她的声音,更低了,像魔鬼的私语。
“……你每天晚上,躺在董宇的身边,会不会梦到,我从床底下爬出来,掐住你的脖子?”
陈婉婷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她看着许童那张带着浅笑的脸,感觉自己正在看着一个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真正的魔鬼。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终于崩溃了,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童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你放过我吧!”
“我把一切都还给你!董宇,公司,我都不要了!我全都还给你!”
“求求你,放过我……”
许童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晚了。”
她说。
“从你对我女儿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晚了。”
陈婉婷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童。
“你……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许童笑了,那笑容,残忍而冰冷,“你以为,你买通幼儿园的老师,在欣欣的水杯里,放致敏的坚果粉,做得天衣无缝吗?”
“你以为,你让欣欣反复发烧,反复生病,就能让董宇觉得,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照顾好她,从而对我心生厌恶吗?”
“陈婉婷,你真可悲。”
许童直起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
“你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你连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什么,都看不懂。”
“你以为董宇喜欢你的温柔,你的顺从,你的楚楚可怜吗?”
“不。”
“他喜欢的,是征服。是把一个像我这样,家世比他好,能力比他强的女人,踩在脚下,让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洗手作羹汤的,那种变态的满足感。”
“而你,”许童看着她,一字一句,“只是他用来证明自己魅力的,一件廉价的、随时可以丢弃的,战利品。”
这番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陈婉婷最后的、也是最不堪的伪装,彻底剖开。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胜利者。
她赢得了董宇的心。
可到头来,在许童的眼里,她连一个对手,都算不上。
她只是一个……可悲的,小丑。
“啊——!”
她尖叫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阎可妮的钳制,朝着许童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还没等她的手碰到许童的衣角。
阎可妮已经上前一步,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砍在了她的后颈上。
陈婉婷的身体一软,像一滩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她没有完全昏迷,只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童,将那根冰冷的针尖,对准了她手臂上的静脉。
“别怕。”
许童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催眠般的语调。
“游戏,开始了。”
“你的噩梦,我来,亲自为你导演。”
冰冷的液体,被缓缓地,推进了她的身体里。
陈婉婷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到了最大。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许童那张漂亮的脸,在她的眼前,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张惨白的、七窍流血的鬼脸。
“婉婷,我的好姐妹……”
那个声音,又在她的脑子里响了起来,清晰得,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你把我害得好惨啊……”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挣扎,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黑暗,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吞没。
……
走廊上,两个值班的护士,推着药车,走了过来。
“咦?17号床的门怎么开着?”
“估计是刚才风大,吹开了吧。”
两人说着,走到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房间里,很安静。
那个叫陈婉婷的病人,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的微笑。
“看来张医生开的药,效果不错嘛。”
“是啊,睡得跟死猪一样。”
两人笑了笑,关上门,推着车,走远了。
她们没有看到。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安全通道里,两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中。
黑色的商务车里。
阎可妮脱掉身上的护士服,露出了里面黑色的作战服。
“小姐,都处理干净了。监控录像,也被替换掉了。”
“嗯。”
许童靠在后座,闭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亲手将一个仇人推入地狱,并没有给她带来想象中的快感。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
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可她,已经觉得累了。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是一条加密的信息。
【目标已上钩。】
许童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她坐直身体,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滑的声音。
“哎哟,林小姐,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姓董的,果然让我去查您女儿了!”
是那个私家侦探。
“他怎么说?”许童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让我,把您女儿的dNA。”侦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贪婪的笑意,“他还说,只要我能拿到,证明那个孩子跟您有关系,价钱,随便我开!”
许童的心猛地一抽
董宇。
他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想用欣欣,来威胁她。
用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来当成攻击她的,武器。
虎毒,尚不食子。
这个男人,连畜生都不如。
“很好。”许童的声音,冷得像冰,“东西,我会给你准备好。”
“你只要,把它,原封不动地,交到董宇手上就行了。”
“林小姐放心!我办事,您放心!”侦探在那头,拍着胸脯保证。
“记住,”许童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轻,很危险,“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或者,让我的女儿,受到一丝一毫的惊吓……”
“我保证,你在圣安娜精神病院,会有一个永久的,VIp床位。”
电话那头的侦探,打了个冷战。
“不……不敢!我绝对不敢!”
挂断电话,许童将手机,扔在一边。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眼神里,一片幽深。
董宇。
你不是想找我的弱点吗?
你不是想用我的女儿来对付我吗?
好。
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我倒要看看,当你拿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当你发现,你疼爱了三年的女儿,根本不是你的亲生骨肉时……
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初心”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董宇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一闭上眼,就是酒会上,许童那个冰冷的、带着悲悯的眼神。
和那杯,从他头顶,缓缓浇下的,冰冷的香槟。
屈辱。
愤怒。
不甘。
所有的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不能就这么输了!
他绝对不能!
手机,终于响了。
是那个没有备注的,神秘号码。
他几乎是秒接。
“怎么样?!”
“董总,别急嘛。”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笑,“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点眉目了。”
董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
“那个女人,最近,在城南的‘维多利亚’国际幼儿园附近,买了一套顶层公寓。”
“而且,她名下的一个基金会,上个月,刚给那家幼儿园,捐了一千万。”
董宇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维多利亚幼儿园。
那是欣欣在的幼儿园!
“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董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董宇当然知道。
这意味着,那个女人,在接近欣欣!
这意味着,欣欣,可能就是她的软肋!
一股狂喜,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终于,找到了她的弱点!
我女儿的dNA样本!寄给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好。”
“成交。”
挂断电话,董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疯狂的笑容。
许童。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
你以为你换了个身份,就能跟我斗吗?
你错了。
只要欣欣还在我身边,你就永远,都赢不了我。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着窗外那片,属于他的商业帝国,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欲望。
他要赢。
不惜一切代价。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强的电话。
他需要一条疯狗。
一条能帮他,处理掉所有麻烦的,疯狗。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董宇愣住了。
空号?
怎么会是空号?
他皱了皱眉,又拨通了李伟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爬上了他的脊背。
这两个人,是他手里,知道他最多秘密的,两张牌。
现在,他们,竟然同时,联系不上了?
这绝不是巧合。
董宇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酒会上,许童宣布收购宏发物流时,那云淡风轻的表情。
她说,李伟拿着三个亿,开开心心地,去国外养老了。
当时,他只觉得是羞辱。
现在想来……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许童,她到底,还做了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冲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口,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只让他,感觉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