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博基尼荧光绿的车身像一道流动的鬼火，划破了地下停车场的幽暗。
马可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敲击着，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姐姐。”
“嗯？”许童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你刚才，不是在跟他谈生意。”马可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侧过头，看着许童那张被车内氛围灯映照得明暗不清的侧脸。那张脸上，刚才面对李伟时的所有锋芒都已收敛，只剩下一片湖水般的平静。
马可不知道，许童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好奇心作祟，明天就去查查。
“你像个女王。”他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一个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然后随手指着一只肥羊，决定它今晚该怎么死的女王。”
许童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那你呢？”她反问，“你是想当帮我磨刀的猎人，还是想当那只咩咩叫的肥羊？”
马可一愣，随即笑得更开了，胸腔都在震动。
“我当然是想当那只，能被女王亲自抱回宫殿的……宠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车稳稳停在许童母亲所住别墅区的僻静后门。
许童解开安全带，推门的手顿了一下。
“马可。”
“在呢，姐姐。”
“李伟这种人，在‘深渊’里，还有多少？”
马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里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
“很多。”他说，“这座城市，就是一片黑暗森林。董宇应该养肥了一大群像李伟这样的鬣狗。他们平时各自藏在洞里，只有闻到血腥味，或者有更强大的野兽出现时，才会探出头来。”何况我也是刚刚从国外回来，信息有限
他看着许童，一字一句地说：“姐姐，你今天的出现，就像在这片森林里，点了一把火。”
许童拉开车门，下了车。
慢点开，谢谢送我回来！再见。
晚安，姐姐！
“火已经点了。”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那些躲在暗处的鬣狗，也该出来晒晒太阳了。”
她说完，转身，身影融入了夜色里。
马可看着她的背影，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狂热。
这个女人，太有意思了。
比他玩过的所有极限运动，都刺激。
夜风吹起她丝质的衣角。显得她非常单薄，马克居然觉得有点酸楚。
我得帮她，明天去查查许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送许童进到院子。马克才启动车子。
……
“深渊”会所里，李伟还僵在原地。
周围的模特和酒肉朋友早就识趣地散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摊刺目的红色酒渍旁，像个刚演砸了的小丑。
冷。
刺骨的冷意，浑身颤抖着。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个女人最后的眼神，和那句轻飘飘的“红颜薄命”，像两把冰锥，狠狠扎在他的神经上。
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她是谁？难不成是替报仇来的吗?
这个名字，是他和董宇这伙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是他们所有人飞黄腾达的基石，也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怎么会知道那些细节？
她到底是谁？
恐惧之感扑面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卡座，甚至撞翻了一个侍者的托盘也顾不上，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着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一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如鬼的脸，他就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找到了董宇的号码。
可就在他要拨出去的瞬间，他犹豫了。
告诉董宇？
然后呢？
以董宇实力，知道了这件事，第一个要灭口的，恐怕就是他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功臣”！
不行，不能找董宇。
李伟的脑子飞速转动着。
他需要找一个能办事，嘴巴严，而且……足够蠢，足够狠的人。
一个他能控制得住的，疯狗。
他的手指在通讯录上飞快地滑动着，最后，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疯狗强】
陈婉婷那个不学无术，只认钱的赌鬼弟弟，陈强。
当年，很多见不得光的脏活，都是董宇通过陈婉婷，让这条疯狗去办的。
李伟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嘈杂的麻将声和污言秽语。
“谁啊？！妈的，打扰老子摸牌！”陈强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强哥，是我，李伟。”李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李伟？哪个李伟？”
“‘初心’的李伟啊！以前咱们还一起喝过酒的！”
“哦……”陈强拉长了语调，似乎想起来了，“是你啊，李总。怎么？发财了想起兄弟了？老子最近手气背，先转个十万块过来花花？”
“钱不是问题。”李伟咬了咬牙，“我有个活，你接不接？”
“什么活？”陈强那头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
“一个女人。”李伟压低声音，躲进一个隔间里，“我要你，帮我调查一下她。
”陈强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声阴冷得像蛇，“李总，这可是犯法的。得……加钱。”
“一百万。”李伟直接报价，“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百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
嘈杂的麻将声都仿佛停了。
两百万……干掉一个娘们？”陈强的呼吸都变粗了
“李总，你他妈是想干掉市长夫人吗？”
“你别管她是谁。”李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厉，“我只要她消失。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做得到吗？”
“嘿嘿……只要钱到位，天王老子我都敢给你办了。”陈强舔了舔嘴唇，“照片，地址，发过来。三天之内，我给你信儿。”
挂断电话，李伟靠在隔间的门板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将刚才在会所里，偷偷拍下的那张许童的侧脸照片，发给了陈强。
李总，这个好面熟，陈强瞬间恐惧油然而生。
这个事情我做不了
李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做不了？
不为什么，你找别人做，说完陈强挂断电话。
……
许童回到母亲的别墅时，已经是凌晨。
客厅里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许母已经睡下，阎可妮正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台加密的笔记本电脑。
“小姐。”她站起身。
“妈睡了？”
“睡了。今天精神很好，还在后院的菜地里种了些小葱。”
许童点点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些。她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她心里的那团火。
“小姐，您今晚的行动，有些冒险。”阎可妮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深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您直接接触李伟，很容易打草惊蛇。”
“我不打草，蛇怎么会出洞？”许童放下杯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李伟这种小角色，死不足惜。但他背后，牵着一整张网。我要的，就是让他这条被吓破了胆的鱼，去搅动整片池塘的水。”
她的话音刚落，阎可妮的电脑，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是一封新的情报邮件。
阎可妮迅速点开，脸色微微一变。
“小姐，您猜对了。”
她将电脑转向许童。
“就在十分钟前，李伟和一个叫陈强的人，通了电话。”
“陈强，就是上次在金顶会所赌输的那个，陈婉婷的弟弟。有多次寻衅滋事、聚众赌博的前科。三年前，他名下的一个账户，曾有过一笔五百万的匿名汇款，时间点，就在您……出事之后。”
屏幕上，附着一张陈强的照片。
红色的头发，瘦削的脸，一双贼眉鼠眼的眼睛，正对着镜头，比着一个嚣张的中指。
许童看着那张脸，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上次给他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这个像水蛭一样，常年趴在陈婉婷身上吸血的弟弟。
当年，她还给过他几次钱，让他不要再去骚扰陈婉婷。
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善良，有多么可笑。
“电话内容呢？”许童问。
“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进行声音还原，但根据关键词监控，李伟提到了‘女人’、‘消失’，以及‘两百万’。”
答案，不言而喻。
阎可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杀气：“小姐，要不要我先去处理掉他？这种人渣，不配活在世上。”
“不。”许童摇了摇头，唇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残忍的、近乎兴奋的笑意。
“让他来。”
她转过身，走到沙发前，拿起阎可妮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在指尖把玩着。
“我正好，也有些问题，想当面问问他。”
可妮，这几天把办公室位置定下来，用你的名义注册。
我们要准备大干一场，该到把实力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