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的神念如退潮般隐去,留下的是一张无形却紧绷的网。冰狱重归死寂,但那枚隐藏在囚徒衣襟内的“蚀骨噬魂引”,却像一颗毒瘤,无声地散发着恶意,等待着触发时机的到来。
云芷彻底沉静下来。她不再主动扩张感知,而是将心神与冰狱那深沉的韵律贴合得更紧,如同蛰伏的冰兽,将所有锋芒内敛,只留下最纯粹的感知,默默关注着那片被布下陷阱的区域。她知道,任何一丝过于主动的探查,都可能惊走狡猾的猎物。
时间在极致压抑的宁静中缓慢流逝。冰狱的寒冷足以冻结神魂,但对云芷而言,这却是最佳的掩护。她的太阴之力在寂灭般的环境下缓缓运转,漩晶核心不仅未因消耗而黯淡,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与沉寂中,被淬炼得更加凝实剔透,对周遭寒气的掌控也愈发精妙入微。
忽然——
一道极其微弱,却与冰狱永恒寒意截然不同的神念波动,如同小心翼翼探出触角的毒虫,自冰狱上层某个偏僻的通风阵法节点渗入。
这波动极其谨慎,绕开了所有常规的禁制监控点,其气息被刻意扭曲、遮掩,带着一种法器混淆后的模糊感。若非云芷的心神已与整个冰狱环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几乎要将其误判为寒流自然运转中的一丝杂音。
来了!监控者!或者说,是来准备“触发”标记的人!
云芷心神瞬间提升至巅峰,但她没有妄动,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未曾改变,只是将那一丝融入环境的感知,牢牢锁定在那道悄然侵入的神念之上。
那道神念进入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如同潜伏的毒蛇,静静观察了许久,反复确认没有被任何禁制察觉后,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着关押那名囚徒的牢房方向延伸而去。
其目标明确,就是那枚“蚀骨噬魂引”!
云芷屏息凝神,等待着玄寂所说的“气息连接的瞬间”。
那道神念终于接触到了昏沉囚徒所在的囚室。它没有触碰囚徒本身,而是精准地绕开其身体,如同用无形的指尖,轻轻拨动了那枚隐藏在衣襟下的暗沉符丸!
嗡!
就在触碰的刹那!那枚“蚀骨噬魂引”被瞬间激活!
一股极其隐晦却恶毒无比的波动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涟漪,就要向着某个预设的方向扩散开去——那必然是幕后操纵者所在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芷动了!
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符丸被触发,与远端操纵者必然存在一瞬间的能量对接与气息流通!
“封!”云芷心中默念,神念与冰狱灵性瞬间共鸣!
她并未尝试去阻断那股恶毒波动的传递——那会立刻暴露自身。她所做的,是借助冰狱无所不在的浩瀚寒力,在那股波动产生的源头——符丸所在的那片微小空间,制造了一个极致低温的“瞬时牢笼”!
并非冻结波动,而是极致地“放大”和“记录”下波动产生瞬间所溢出的、所有属于触发者以及远端连接者的气息碎片!
冰狱的寒意如同最精密的琉璃,将那一刹那的能量流动、神念特征、乃至那模糊扭曲却本质未变的气息,全部清晰地“冻结”并“折射”出来!
成了!
云芷的神念如同拓印的工匠,将冰狱寒力反馈回来的所有气息信息——尤其是那道触发神念的本质,以及波动试图传向的远方那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完全割裂的牵引感——毫不遗漏地捕捉、铭刻下来!
而就在云芷完成铭刻的下一瞬,那道触发神念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妥,或许是冰狱寒意那不自然的瞬间凝聚,或许是符丸反馈的些微异常,它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缩回,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仓惶地沿着原路退回,瞬间便从那个通风节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从触发到撤离,快得不及眨眼!
冰狱再次恢复平静。只有那枚被激活的“蚀骨噬魂引”仍在囚徒身上散发着微弱的恶毒波动,标志着陷阱已然开启。
云芷缓缓舒出一口凝聚已久的寒气,漩晶光芒流转,方才瞬间的极致操控,消耗巨大。
但她心中却一片清明。
她成功了!不仅锁定了触发者的神念本质气息(虽然被混淆,但其核心波动已被冰狱寒力剖析记录),更重要的是,她捕捉到了那恶毒波动试图传向的远方那一丝微弱的“指向”!
那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以及一种独特的、带着灼热却又阴冷矛盾特质的力量余韵!
她毫不犹豫,立刻将这份至关重要的“气息拓印”与“方向感应”,再次分拆、加密,融入太阴寒力,随波逐流送出。
这一次,玄寂的回应来得更快!其神念中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震动与……杀意!
“好!好一个‘炎煞峰’!好一个‘暗棘卫’!”玄寂的神念冰寒刺骨,几乎要冻结流淌的寒脉,“触发者的气息虽经混淆,其核心确是炎煞峰《焚煞诀》的路数,非亲传核心不得修习!而那波动指向……哼,竟是指向宗门‘地火丹室’深处!那是炎煞峰长老才有资格使用的闭关炼器之所!”
线索已然清晰!动手的是炎煞峰核心之人,而背后指挥者,极可能就隐藏在炎煞峰长老级别的人物之中,甚至可能就在那地火丹室内!
“他们已然入彀,证据确凿!”玄寂的神念带着决断,“云芷,你立下大功。接下来,交由吾来处理。你务必隐匿自身,切勿再有任何异动,静待结果!”
信息传递完毕,玄寂的神念如同利剑般收回,带着显而易见的紧迫感,显然是去布置下一步行动了。
云芷独立冰室,心中波澜渐平。
钓饵已吞,毒蛇出洞,踪迹已露。接下来,便是猎杀的时刻。
她缓缓闭上双眼,继续沉浸于修炼之中,仿佛外界一切纷扰皆与己无关。
唯有周身流转的太阴寒气,似乎比以往更加冰澈,更加深邃。
而在那无尽寒冰的最深处,那古老而冰冷的意识,似乎再次于沉睡中,微微动了一下。这一次,并非叹息,更像是一次……无声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