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涯丹田之内,那灰金色的混沌漩涡已膨胀至拳头大小,旋转速度快得形成了残影,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轰鸣,这轰鸣只存在于他的感知深处,却震得他气血翻腾,神魂摇曳。筑基的壁垒如同风中残烛,裂纹遍布,只差最后一股力量,便能彻底破碎,踏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然而,这混沌漩涡所需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也远超寻常修士筑基时的需求。它不仅汲取他体内残存的每一分灵力与煞气,那强大的吸力更是透体而出,如同一个贪婪的无底洞,疯狂地攫取着外界的天地灵气!
起初,只是石室内的灵气被瞬间抽空,空气变得粘滞、压抑。紧接着,吸力穿透了厚重的青石墙壁,蔓延至石室之外。以青石石室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灵气开始躁动,如同百川归海,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争先恐后地涌向石室,透过缝隙,钻入室内,没入萧无涯的体内,被那混沌漩涡无情吞噬。
这景象,在寂静的后山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越来越多的灵气被引动,汇聚成流,渐渐形成了一场小规模的灵气潮汐!白色的灵光在石室周围缭绕、旋转,甚至发出轻微的呼啸之声。夜空之下,那间偏僻的石室仿佛成了光源的核心,吸引着所有感知敏锐者的目光。
……
不远处,另一处靠近后山的内门弟子居所外,周凛正与几名交好的弟子切磋归来,恰巧途径此地。他最先察觉到天地灵气的异常流动。
“嗯?”周凛停下脚步,皱眉望向灵气涌动的方向,那里正是他印象中萧无涯常去的废弃石室所在。“如此剧烈的灵气波动……有人在冲击筑基?不对,这灵气流向如此狂暴,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他凝神细感,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难看。那丝若有若无的、混合在纯净灵气中的阴冷死寂之感,他绝不陌生——正是萧无涯身上那令人厌恶的煞气!
“是那个怪物!”周凛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与嫌恶,“他竟敢在此地冲击筑基?还引动了如此异象!”
旁边一名弟子也感受到了,讶然道:“周师兄,看这灵气汇聚的规模,此人筑基的底蕴相当深厚啊!不知是哪位师兄……”
“深厚?”周凛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足以让周围隐约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其他弟子听见,“你们仔细感知,这灵气之中,是否混杂着一股阴邪冰冷的异种气息?如此驳杂不纯,引动灵气都带着污秽,也配称之为底蕴深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渐渐聚拢的、面带惊疑的弟子们,语气变得森然,带着毫不掩饰的煽动性:“我看,这根本不是什么正道筑基的异象!分明是引动了某种魔气,扰乱了宗门清静之地!你们想想,寻常弟子筑基,岂会选在这种偏僻角落,又岂会引出如此诡异、令人心悸的波动?”
他伸手指向那灵光缭绕、却隐隐透出一丝不祥灰气的石室方向,声音掷地有声:“定是那身负煞气的萧无涯,控煞不住,行将入魔,引来了天地间的污秽之气!此等行径,与魔修何异?若任由其发展,恐将魔气深种,彻底堕落,届时必会危害我蜀山清誉,残害同门!”
“周师兄所言极是!”立刻有与周凛交好,或本就对萧无涯心存偏见的弟子出声附和,“我也感觉到了,那气息令人极其不适!”
“怪不得平日鬼鬼祟祟,原来是在修炼邪法!”
“引魔气扰宗门,此乃大忌!”
流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开来。许多不明真相的弟子,在周凛有意无意的引导下,看着那确实与寻常筑基异象有所不同、带着一丝诡异灰气的灵气潮汐,再联想到萧无涯那“煞气怪物”的名声,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怀疑、恐惧、排斥的情绪开始滋生、蔓延。
他们对萧无涯本就存在的敌意与隔阂,在这一刻,被周凛巧妙地利用、放大,化作了确凿的“罪证”。
周凛看着众人议论纷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冷笑。他不在乎萧无涯是否真的入魔,他只需要将这件事定性,将萧无涯彻底推到所有同门的对立面,让他在这蜀山之内,再无立锥之地!
“此事非同小可,我需立刻禀明执律长老!”周凛义正辞严地说道,随即转身,向着主峰方向疾步而去,他要将这“魔气扰宗”的流言,坐实到更高层。
石室内,萧无涯对外面因他而起的风波毫无所知。他正处在冲击筑基最关键的时刻,全部的意志都用于引导那庞大的能量,冲击最后的关隘。混沌漩涡疯狂旋转,将汇聚而来的海量灵气与自身力量拧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狠狠地撞向那布满裂痕的筑基壁垒!
“轰——!”
仿佛天地初开的一声巨响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筑基壁垒,应声而碎!
磅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遍全身每一处角落,冲刷着他的血肉、经脉、骨骼乃至灵魂!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与通透感充斥心间。
他,萧无涯,今日正式踏入筑基初期!
然而,在他成功筑基,气息蜕变暴涨的刹那,或许是力量层次的跃迁引动了更深层的东西,那混沌漩涡核心的暗金色光点猛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更为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寂灭意味的波动,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
这股波动混合在他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的筑基灵压之中,穿透了紫阳真人布下的部分禁制,使得石室外的灵气潮汐在平息前,最后一瞬间染上了一抹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暗金色泽,散发出一种令万物臣服、诸邪避易的古老威仪。
这抹一闪而逝的暗金,与之前那令人不适的灰黑煞气截然不同,却更加深不可测。让石室外尚未完全散去的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周凛的“魔气”之说,似乎……并非那么准确?
但流言已起,如同泼出去的水。这最后诡异的暗金异象,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可控,使得萧无涯在众多同门眼中,变得更加莫测与危险。
萧无涯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周身气息浑厚磅礴,正式踏入了筑基期。但他还来不及体会力量增长的喜悦,便隐隐感觉到,石室之外,似乎有多道混杂着惊疑、畏惧、甚至敌意的目光,正投射而来。
风雨,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