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变强”计划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基础吐纳法》像个漏风的破口袋，任凭她如何努力，吸纳天地间那点稀薄游离灵气的效率也低得可怜。灵力增长微乎其微，既要维持胸口那枚“灵犀佩·敛息”的持续运转，像个无形的吸灵器，又要分神照顾小团子，给它喂温奶、润口鼻、清理排泄，笨拙地尝试画那些歪歪扭扭、毫无灵光的驱邪符……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却始终在原地打转，精疲力竭。
更让她心头压着巨石的是小团子的状况。虽然呼吸平稳了些，偶尔能无意识地舔几口奶，但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却再未睁开。它小小的身体依旧冰凉，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那一声救了自己一命的冷哼彻底抽干了。凌红云的心每天都悬在嗓子眼，生怕下一次触碰，就感觉不到那微弱的心跳。
“不行……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凌红云看着手腕上红光稳定的手链，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李晓蕊那边，自从上次“遗忘”之后，微信里又恢复了晒包炫富、抱怨陈鸿宇的日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凌红云知道，那只是假象。陈鸿宇那头欲望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只是在暗处蛰伏，等待下一次狩猎的机会。而自己这边，小团子生死未卜，灵力增长龟速，掌心雷和灵光盾的法诀背得滚瓜烂熟，却连一丝电弧、一点微光都搓不出来。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在避开陈鸿宇的前提下，推动李晓蕊和黄霆舰这条“孽债线”的契机！但前提是，她必须更清楚地了解这两人之间那该死的“孽债”到底是什么！月老殿给的资料语焉不详，只说是“孽债型”，具体因果却讳莫如深。
深吸一口气，拿出月老令。
集中精神，意念沟通月老殿：【柒柒叁号红娘凌红云，申请调阅任务cY001（孽债型）关联人物李晓蕊、黄霆舰的详细因果背景资料。当前任务推进受阻，需明确孽债根源以制定针对性策略。】
信息发送出去，凌红云握着冰冷的月老令，心里没底。天界的官僚作风和保密条款，她早有领教。果然，月老令沉寂了许久，久到她以为又要石沉大海时，才微微一震，反馈的信息却让她心头一沉：
【申请待审批。】
【孽债因果涉及深层轮回及天机，需进入审批流程。请柒柒叁号专注于任务执行本身，推动目标人物情感交互为第一要务。】
“又要走审批流程？”凌红云差点想把月老令砸出去！又是这套说辞！她气得胸口发闷，对着空气低吼：“推动情感交互？说得轻巧！连他们前世有什么仇什么怨都不知道，我怎么对症下药？难道让我直接跟他们说‘嗨，你上辈子欠他\/她家的，这辈子该还债了’？两人不把我当神经病才怪！更何况我还不知道谁欠谁？”
就在她满腹怨气无处发泄时，月老令突然再次震动，这一次的震动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更急促的频率，同时投射出一段冰冷而威严的信息流，并非针对她的申请，而是一条突如其来的通知：
【月老殿人间办事处·紧急通知】
【守界使·岑鸣礼，已抵达江市，全权负责“欲望妖（乙级高危）”清剿事务。柒柒叁号红娘凌红云，请即刻前往指定坐标点（附空间锚点）与守界使对接，汇报已知情报。不得延误。】
通知下方，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和一个微缩的城市地图光影投射在凌红云脑海中。地点是江市一个相对僻静的临河公园角落。
守界使！真的来了！
凌红云心头涌上一丝微弱的希望。天界终于派人来处理那个恐怖的陈鸿宇了！也许……这位守界使大人能给她一点指引，或者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
“小团子，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凌红云俯身，用脸颊轻轻蹭了蹭黑猫冰凉的小耳朵，声音带着疲惫的温柔。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团子挪到床铺最里面，用旧衣服堆了个更隐蔽的小窝。这才匆匆锁上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夜色已深，河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公园角落远离路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冠，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异常安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凌红云刚踏入坐标点范围，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她！这威压与之前小团子爆发的那种洪荒、霸道、令人灵魂颤栗的气息截然不同。它更锐利，更秩序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天界威严。
月光被云层切割，投下一道移动的光柱。光柱尽头，一个人影静静矗立。
他身形挺拔如标枪，穿着一身样式古朴、线条冷硬的银灰色软甲，外罩一件玄色长袍，袍角无风自动。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两道如同寒星的目光，冰冷地落在凌红云身上，带着审视与评估。他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灵力波动，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任何靠近的“污秽”都会被瞬间冻结、净化。
“柒柒叁？” 声音响起，如同金铁交击，冰冷、简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是！守界使大人，我是柒柒叁凌红云！” 凌红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在这位守界使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简述目标分身情况。所见、所感，不得遗漏。” 岑鸣礼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
凌红云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发现陈鸿宇、其行为模式（pUA、制造怨念）、目睹其幽绿核心及缠绕怨魂，尽可能清晰简洁地汇报了一遍。她刻意隐去了小团子的存在，只说是自己情急之下施展了“遗忘”法术带走了李晓蕊。
岑鸣礼只是静静地听着，但听到“怨魂缠绕”、“吞噬怨念”等字眼时，凌红云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分，一股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刺破皮肤。
“欲望妖……寄生人族，饲育怨念，亵渎魂魄，罪不容诛！” 岑鸣礼的声音更冷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冰渣，“此獠本体善隐匿，分身狡猾，擅引诱并给本体输送能量。江市怨气驳杂，其行踪飘忽。你提供的信息，有价值，但不足。”
他顿了顿，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锁定凌红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之‘纯净灵体’乃绝佳诱饵，亦是巨大隐患。务必藏好！非必要，不得再接近目标分身，以免打草惊蛇，或引火烧身。你之首要任务，仍是完成月老殿指派之姻缘线。吾会追踪其气息，伺机而动。”
“是！” 凌红云低头应道。
岑鸣礼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手腕一翻，一枚约莫寸许长、通体莹白、触手温凉的玉符出现在掌心。玉符上刻着极其细微的符文。
“此乃传讯玉符。” 他屈指一弹，玉符便轻飘飘地飞向凌红云，被她下意识地接住。“若遇生死危机，或发现目标分身重要动向，捏碎它，注入灵力呼救。吾自会感应前来。但，” 他语气加重，带着警告，“非万不得已，勿用。吾之职责乃清剿大妖，非尔等护卫。”
凌红云握着那枚温凉的玉符，指尖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保姆？在他眼中，自己这个需要保护的“诱饵”恐怕连保姆都算不上，只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吧？这份认知让她心底发寒，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藏好小团子的决心。如果让这位对妖物如此深恶痛绝、动辄“罪不容诛”的守界使大人知道她身边就有一只神秘莫测、能爆发恐怖威压的黑猫……后果不堪设想！
“谢守界使大人。” 凌红云手握玉符。
岑鸣礼不再多言，只是最后淡淡地扫了一眼凌红云。随即，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凌红云手握着那枚温凉的玉符站在原地，感受着河风带来的寒意，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岑鸣礼，非常符合自己看的电视中的天界使者的刻板印象，而且对非人之物有着极端厌恶感。天界的力量来了，但带来的不是安全感，而是更深的警惕和压力，如果早些有灵犀佩隐匿自己的气息就好了，这样当初知道小团子不只是黑猫之后也不会冒然上报。她摸了摸胸口的敛息玉佩，又按了按手中那枚冰冷的传讯玉符，眼神复杂。
算了，至少……他来了之后，陈鸿宇那边多少会有点忌惮？”
随后将胸口的荷包吊坠取下，将玉符塞入袋子后再挂了回去。
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501，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床边查看小团子。
“小团子？” 她压低声音呼唤。
床上，那团小小的黑影似乎动了一下。凌红云的心猛地提起！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惊喜地看到——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熔金竖瞳，此刻竟然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虽然眼神依旧涣散、虚弱，带着重伤初愈的迷茫，但……它醒了！
“小团子！你醒了！” 凌红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触碰它却又怕惊扰到它，“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黑猫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似乎聚焦在凌红云脸上。那眼神依旧带着天生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少了几分濒死的气息，多了点……活物的生气？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近乎气音的“唔……”，像是在回应。
凌红云欣喜若狂，连日来的疲惫和阴霾仿佛被这微弱的声音驱散了大半。她立刻去冲了温奶，小心翼翼地喂它。小团子虽然依旧虚弱，但这次明显配合了很多，小口小口地舔食着，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枚蒙尘的琥珀，渐渐恢复了些许光泽。
看着它努力进食的样子，凌红云心中那个计划，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时间不等人！小团子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而她，必须抓住岑鸣礼坐镇江市、陈鸿宇可能暂时蛰伏的窗口期！
“李晓蕊……黄霆舰……”凌红云的目光再次投向手腕上闪烁的红光，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该让你们‘认识’一下了。”
几天后，当李晓蕊又一次在微信里抱怨陈鸿宇“忙于应酬”冷落她时，凌红云知道，机会来了，通过这些天对黄霆舰的监视，知道他今天会和朋友出门聚餐，这对宅男来说是多么难得。
“蕊蕊，别生气了，男人嘛，应酬多也正常。” 凌红云在微信里扮演着贴心闺蜜，“不过老是这样憋着气多难受啊！今晚出来，姐妹陪你喝一杯！我知道新开了一家清吧，环境超好，酒水也很有特色，就当放松一下！”
被冷落和猜疑折磨的李晓蕊正愁无处发泄，立刻答应了。
夜晚，“迷迭”清吧。灯光迷离，音乐舒缓。李晓蕊果然精心打扮，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郁气。凌红云点了几杯名字花哨、度数不低的果味鸡尾酒，目标明确——灌醉她。
“蕊蕊，来，这杯叫‘忘忧草’，尝尝！” 凌红云热情地举杯，自己则小口抿着度数最低的那杯。她充分发挥了“塑料姐妹”的捧哏功力，一边听李晓蕊絮絮叨叨地抱怨陈鸿宇的种种“罪行”，一边适时地附和、劝酒。
“他就是个混蛋！骗子！” 李晓蕊几杯酒下肚，脸颊绯红，眼神开始迷离，情绪也愈发激动，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对！凭什么！” 凌红云又给她满上一杯颜色更深的“烈焰红唇”，“喝！喝醉了就忘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李晓蕊果然接过，一饮而尽。酒精混合着委屈和怨愤，让她彻底放开了闸门，哭哭笑笑，语无伦次。
时机成熟！
凌红云扶着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的李晓蕊走出清吧。夜风一吹，李晓蕊醉意更浓，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凌红云身上。
“蕊蕊，你家住哪边啊？我送你回去？” 凌红云明知故问，同时不动声色地解下胸前的通命符。挂坠变成麻布小袋入手，带着温热的触感。她集中精神，调动着这些天辛苦积攒的、为数不多的灵力，意念牢牢锁定李晓蕊。
凌红云捻起一小撮灰白色的香灰，指尖微微发光。她没有吹向李晓蕊，而是手腕一抖，将香灰轻轻洒在李晓蕊脚下湿漉漉的人行道上。
那些灰白色的粉末并未被水渍浸透消失，反而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点点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细小却清晰可见（仅凌红云可见），它们并未四散飘飞，而是迅速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指向性明确的金色细线，朝着街道斜对面的一个方向延伸而去！
那是……城西老居民区的方向？凌红云知道黄霆舰就在那边，扶着醉醺醺、嘴里还嘟囔着“陈鸿宇混蛋”的李晓蕊，顺着金色光点的指引，快步穿过马路。
金色光点最终指向一条相对安静、路灯昏暗的巷子口附近。凌红云扶着李晓蕊在巷口阴影处站定。她看到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老张烧烤”大排档刚结束一场热闹的聚餐。一群穿着休闲的年轻人正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互相道别。
其中一个身材中等、穿着深蓝色连帽卫衣、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格外显眼。他脸色微红，显然也喝了点酒，正被同事拍着肩膀打趣着什么，显得有些局促和笨拙地挠着头。正是被自己监视了几天的黄霆舰！
“就是现在！” 凌红云眼神一凝。她扶着几乎不省人事的李晓蕊，装作踉跄不稳的样子，朝着黄霆舰和他同事即将经过的人行道方向“不经意”地挪动了几步。同时，她指尖残留的最后一点香灰灵力，被她悄无声息地弹射到黄霆舰前方几步远、一块略有些湿滑的地砖缝隙处。
黄霆舰和同事告别，转身准备朝地铁站方向走去。他脚步有些虚浮，显然酒意上头。就在他一步踏出，鞋底即将踩上那块地砖时——
“唔……好晕……”被凌红云“恰到好处”地松了一下手的李晓蕊，发出一声含糊的嘤咛，身体软软地朝着黄霆舰的方向倒去！
而黄霆舰的左脚，正好踩中了那几粒被凌红云灵力“活化”的香灰！
“哎哟！”
脚下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滑腻感，仿佛踩在了一层无形的油脂上！黄霆舰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朝前扑倒！
“砰！”
一声闷响。
黄霆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正软倒过来的李晓蕊身上！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两人狼狈地摔在一起，肢体交缠，四目相对（一个醉眼朦胧带着痛楚，一个惊慌失措带着心悸）。那条震颤的、黯淡的红线，在无人可见的维度，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孽债印记的物理连接。
凌红云站在几步外的阴影里，胸口起伏，通命符的灼热感尚未褪去。她看着地上那对注定纠缠的“冤家”，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计划得逞的、疲惫的弧度。
孽债的齿轮，终于被她这个穷困潦倒的红娘，用几杯高度酒和一把香灰，笨拙而顽强地……撬动了第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