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铁栏杆缓缓滑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发黑的光泽。季延仰头望着那滴落的血珠,一动不动。阿澈趴在他背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还在上面...我能感觉到。”
季延没有回应。他死死攥着防水袋里的账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通风井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刚才那一声响——像是有人坠落,又仿佛只是物件跌落,难以分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转身将阿澈抱起,低声叮嘱:“捂住鼻子,别抬头看地缝。”
话音未落,他便朝着大厅中央的高台冲去。脚下裂缝不断涌出绿色雾气,空气愈发刺鼻。几名议员倒在地上抽搐,嘴角溢出白沫;守卫们有的惊慌奔逃,有的僵立原地,动弹不得。
陈默站在主控台旁,左肩中箭,裹着的布料仍在渗血。他盯着季延逼近,冷笑一声:“你还想演?伪造证据、打伤官员、破坏议会秩序——你现在上去,是想当英雄?”
季延置若罔闻。他抬起左手,按下表盘。
蓝光一闪,账本被扫描。天花板骤然亮起,浮现出一页泛黄纸张的影像——边角破损,字迹模糊,唯有一行红字清晰可见:
“周崇山,每月200人,换07号试剂。货运通道b7。”
全场静默数秒。
一位老议员颤抖着开口:“这...这是十年前财政厅封存的账本格式...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陈默怒吼,拔出手枪,“这种破纸也能投影出来?你们是信一张旧纸,还是信我这个议员?”
他抬枪对准季延额头,手指扣上扳机。
就在子弹即将射出的瞬间,一支黑羽箭从东侧通风井疾射而出,“铛”地撞偏弹道。箭头擦过陈默耳际,在墙上迸出火星。
众人抬头望去。
白幽一只手紧抓井口,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右臂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她另一只手搭着第二支箭,弓弦拉满,箭尖直指陈默咽喉。
“我说过。”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该死的人,是你。”
陈默脸色骤变,随即狞笑:“你以为你能杀我?整个议会已被封锁,外面是沙暴,里面是毒气,你们根本逃不掉!”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逃。”季延立于高台之上,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警报的嘶鸣,“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你踩着的,不只是地板。”
他低头看向手表,蓝光在表盘上快速跳动。地下三层,三组密封舱正在加压,气溶胶浓度持续上升。孢子罐的开关,就藏在陈默脚下的地基之下。
“阿澈。”季延轻声唤道。
孩子立刻抬头。
“他胸口那个徽章,是不是和你木牌上的花纹一样?”
阿澈眯眼细看,点头:“是权限标志...能打开所有系统。”
白幽明白了。她纵身跃下通风井,落地时膝盖一软,却强撑站稳,箭尖直逼陈默:“把卡交出来。”
“做梦。”陈默后退一步,右手悄然摸向戒指。
季延立即喝道:“小心...他要踩机关!”
话音刚落,陈默猛然踩下一块松动的地砖。
轰!
裂缝炸裂,一股淡绿色气体喷涌而出,迅速扩散。最近的一名议员当场倒下,皮肤泛青,口中发出怪异嘶叫。
“方舟!”季延冲到主控台残骸前,将手表贴上接口,“调能源图谱!找电磁屏障线路!”
蓝光扫过面板,几条红线浮现空中。最后一格显示:【应急屏障可启动一次,需最高权限认证】。
“来不及了!”一名守卫大喊,“通风系统全毁,毒气三分钟内就会充满整个大厅!”
“不是有卡吗?”季延紧盯陈默,“你不怕死?现在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交出权限,启动屏障,还能救几个人。”
“救?”陈默冷笑,“弱者就该被淘汰。这次清洗,是为了更强的未来。”
他说着又要动作。
白幽松弦放箭。
箭矢擦过他脖颈,划开衣领,留下一道血痕。陈默终于慌了,踉跄后退,背靠柱子。
“最后一次。”白幽搭上第三支箭,“卡,还是命?”
陈默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色卡片扔在地上。
白幽未弯腰,用箭尖一挑,卡片翻起,她一脚踢向季延。
季延接住,迅速插入主控台。
“权限验证中...”系统提示音响起。
“等等!”陈默突然咆哮,“你们不知道启动屏障会切断什么!备用电源也会断,广播系统会停,外面的人收不到消息!”
“我们知道。”季延注视着倒计时,“但我们更清楚,如果不挡住这些孢子,明天就不会再有‘外面的人’。”
蓝光骤然大盛。
警报声转变,低沉的声音回荡大厅:“生物威胁等级S确认。旧文明第七条例生效。电磁屏障启动中——倒计时30秒。”
地面开始震颤。
喷涌绿雾的裂缝缓缓合拢,金属门自天花板降下,一格格封闭大厅四周。空气中的异味逐渐消散,但角落仍有烟气升腾。
陈默靠着柱子滑坐在地,面色惨白。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喃喃道:“不可能...计划不会失败...周先生说过...”
白幽走到他面前,低头凝视:“你说的计划,就是拿活人换药,再用毒气清除反对你的人?”
“这不是清除,是进化!”陈默抬头,双眼赤红,“只有经历变异仍能存活的人,才配成为新世界的核心!你们懂什么?你们只会拖累所有人!”
季延走来,将手表从接口拔出。屏幕仍在闪烁,显示屏障进度:67%。
“你错了。”他说,“真正的进化,不是让人变成怪物。而是明明可以逃,却选择留下来救人。”
他回头看了眼躲在高台阴影里的阿澈。孩子抱着木牌,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发紫,却始终没有哭。
“你看看他。”季延说,“他才是未来。不是你们造出来的怪物。”
陈默张嘴欲辩,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他的皮肤出现裂纹,如玻璃般细密,渗出绿色液体。
“你的身体撑不住了。”白幽收起弓,仍冷冷注视,“你打了太多药,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只要...能完成任务...”陈默喘息着,手指抠进地缝,“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继续...”
话未说完,头顶传来“咔哒”一声。
最后一道屏障严丝合缝地落下,彻底封死出口。灯光闪了几下,部分区域陷入黑暗,只剩应急灯微弱亮着。
季延低头看表。
屏障进度:98%。
空气中绿雾已基本消散,但地上仍有几滩未干的液体,冒着细小气泡。
阿澈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季延哥...木牌热了。”
季延蹲下,看见那块星形木牌表面浮现出金色细线,如同信号在跳动。
与此同时,手表轻轻一震。
【检测到高频共振信号,来源:地下实验室。频率匹配旧文明“种子计划”紧急呼叫协议。】
季延眼神一凛。
他还未及开口,白幽忽然扶住墙壁,右臂伤口崩裂,鲜血顺指尖滴落。
她咬着牙,声音极轻:“我没事。”
季延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已接近极限。那种毒素并非普通感染,而是专为破坏神经的变异催化剂。
他望向主控台。
电源中断前最后的画面,是一段加密日志。标题仅四字:【穹顶重启】。
发送者编号末尾,写着“Z-07”。
那是周崇山的代号。
季延将账本重新塞入防水袋,贴身藏好。他扶起阿澈,低声叮嘱:“待在这儿,别乱跑。”
随后走向白幽。
“你还记得上次我修净水塔时说的话吗?”他一边撕下袖子为她包扎,一边问道。
“哪句?”
“总有人得先把火点起来。”他顿了顿,“现在,轮到我们了。”
白幽望着他,未语,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大厅西北角的通风口铁栅突然变形。
一根金属管断裂,坠落在地。
紧接着,一段黑色电线从洞口垂下,末端铜线火花四溅,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