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白光在天边炸开,季延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金属地板猛然一震,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撞击。
他下意识想把阿澈拉到身后,可还没来得及动作,白幽已迅速转身,一把将孩子背起。
“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锋划破空气般凌厉。
走廊的灯光闪了几下,随即“啪”的一声尽数熄灭。应急灯亮起微弱的红光,三人的影子紧贴墙面,剧烈晃动。
远处传来沉闷的轰响,如同大地在呻吟...观测站主楼开始坍塌了。
季延没有回头去看那朵升腾而起的蘑菇云。他抬手按了按腕表,《方舟》毫无反应。
他知道,刚才那一发电磁炮耗尽了全部能量,系统已经彻底停摆。但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
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表盘边缘。一道极淡的蓝光从裂缝中渗出,宛如干涸土地上悄然涌出的一缕清泉。《方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终于启动,开始扫描地下结构。
“东侧管道。”他盯着突然亮起的屏幕,“只有这条路还能通行。”
白幽点头,脚步未停。她背着阿澈向前疾奔,头顶不断有水泥块坠落,她用左臂护住孩子,右肩上的复合弓随着奔跑轻轻晃动。
阿澈紧紧伏在她背上,双手仍死死捂着胸前的木牌。那热度不仅未退,反而愈发清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朝东南方向而去。
“还烫吗?”季延一边跑一边问。
“不烫...”孩子的声音有些发抖,“是跳,像心跳一样。”
季延眉头一皱,手指飞快滑动终端。地图展开,一条蓝色路线从观测站延伸而出,穿过废弃的输水管道,最终接入旧防空洞区域。沿途标注着数个红色警告...塌方、积水,还有未知障碍。
“十分钟内必须进入通道。”他说,“冲击波余波马上就要到了,再晚一步就会被活埋。”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疗队队长正带领队员组织伤员撤离,有人抬着担架,有人拖着氧气瓶,在昏暗中艰难前行。
“你们先去地下室!”季延回头喊道,“防辐射舱能撑一阵!”
“你们呢?”
“我们引开它们。”白幽回答得干脆利落,“外面那些东西不会放过活人。我们走另一条路,把它们引走。”
医疗队队长凝视她两秒,终于点头:“保持对讲,每三分钟报一次位置。”
季延从工具包里取出一块备用电池,塞进短距通讯器递过去。两人对视一眼,未发一言,却已心照不宣。
白幽调整了一下背上的阿澈,加快步伐。季延紧随其后,左手紧攥终端,蓝光映在他脸上,衬得唇色苍白,显然失血不少。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被倒塌的钢架堵住了大半。白幽先蹲下让阿澈下来,自己钻过去后再伸手将他拉出。
季延卡在中间时,左臂蹭到尖锐的铁皮,衣袖瞬间撕裂,鲜血顺着小臂流淌而下。
他没有停下,翻滚落地后立刻爬起,继续向前冲刺。
“你撑得住吗?”白幽回头看了他一眼。
“死不了。”他喘了口气,“比这疼的我都挺过来过。”
阿澈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那边...又来了。”
“哪边?”
“前面...偏左一点。”他闭着眼,像是在感知什么,“有个坑,很深,底下有东西在叫。”
季延立刻调出三维图,放大左侧区域。果然,管道下方隐藏着一个未标记的空间,结构类似老式的核试验监测井。坐标与木牌感应的方向完全吻合。
“周崇山藏的东西不在爆炸中心。”他低声说,“他在下面埋了启动装置,靠地壳震动激活。所以辐射源一直没暴露。”
“现在暴露了。”白幽冷笑,“所以他不怕我们逃。”
季延关闭地图,将终端收回怀中。他们已接近东侧通道入口,厚重的合金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铰链发出吱呀声响。
风沙裹挟着灰烬从门外灌入,夹杂着一股焦糊味。远处天空被蘑菇云染成灰白,阳光早已消失,整个世界仿佛笼罩在一层磨砂玻璃之下。
“准备闪光箭。”季延说,“等我信号。”
白幽取下一支特制箭矢,箭头裹着银色涂层。她搭弓上弦,动作流畅如呼吸般自然。
季延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腕,用最后的力气唤醒《方舟》。蓝光一闪即逝,终端自动记录当前位置,并向短距频道发送假信号,模拟心跳频率。
“放。”
弓弦松开,箭矢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白光,紧接着轰然炸开,宛如一颗小型太阳坠落在荒原之上。
几乎同一瞬间,远处沙地中传来窸窣声响。成群的变异体从废墟间爬出,疯狂涌向闪光点。
“走!”季延推了阿澈一把。
三人冲向合金门后的狭窄阶梯。脚下震动越来越强烈,墙壁裂缝不断扩大,碎石接连坠落。
刚下到第三级台阶,阿澈突然停下。
“怎么了?”白幽回头。
孩子指着胸口,嘴唇微微发抖:“它...不跳了。”
季延立刻掏出终端重新扫描。蓝光闪烁几下,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深层信号中断】
【原因:目标已移动】
“什么意思?”白幽问。
“不是中断。”季延盯着屏幕,“是...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他抬头望向通道深处。黑暗浓稠如墨,尽头一片虚无。
白幽重新搭上一支箭,这次是穿甲型。她走在最前,脚步轻缓。
季延扶着墙跟上,左臂的血已浸透整条衣袖。阿澈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一句话也不敢说。
阶梯到底,是一条横向隧道。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上面留着新鲜的脚印...不止一组。
“有人比我们早到。”白幽蹲下查看痕迹,“至少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季延也蹲下来,捻了捻沙土。是湿的。
“最近才通了水。”他说,“这条管道原本报废了,但现在有人修过。”
他望着前方漆黑的通道口,呼吸变得沉重。
白幽站起身,弓已上弦:“还进吗?”
“不进就得回头送死。”季延握紧终端,“而且...阿澈的木牌没报警,说明来的人不一定敌对。”
“也可能是在等我们进来。”
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沙尘在地面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