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彻底闭合的刹那,归墟上空那点最后的余光也随之湮灭,天地陷入了比黑夜更深沉的死寂。
绝望,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
林玄,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此消失在了万界的彼端。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凝固到极点的瞬间,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打破了沉寂。
那座被所有人注视着的无字庙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石屑簌簌落下,碑面正中,一道道血红色的裂痕凭空出现,如狰狞的血管般迅速蔓延。
紧接着,那些裂痕竟开始蠕动、汇聚,最终,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凝聚成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我未走,我在听。
五个字,像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的魔咒,带着彻骨的寒意与无法言喻的磅礴意志,狠狠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呃啊——”小豆子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死死捂住胸口,那里,塔芯残片正散发出滚水般的灼热,烫得他皮肉焦灼。
但比肉体的痛苦更剧烈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神魂深处的轰鸣!
他“听见”了!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言语,而是一种超越了听觉感知的共振!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清晰地“听见”了亿万个不同的心跳声,亿万次整齐划一的呼吸,亿万双眼睛在同一瞬间睁开!
每一个心跳,每一次呼吸,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同一种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林玄!
“不……不对!”小豆子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布满血丝,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踉跄着扑向庙碑的基座,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石头,指甲迸裂,鲜血直流也浑然不觉。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他没有进去!他根本没进那扇万界之门!他的意识……他的意识……裂开了!碎成了无数份!”
他扭过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眼神扫过众人,声音因恐惧和震撼而扭曲:“每一个‘我’……万千世界里,每一个‘林玄’,都在替他看着这里!都在听着我们!”
就在众人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震得头晕目眩之际,一旁昏迷的苏青竹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低语。
她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一连串无人能懂的古老音节。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本已散落在她身周、由青竹法身所化的晶莹尘埃,竟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陡然逆风回旋,在她身前的半空中急速汇聚、盘旋、勾勒!
转瞬之间,一幅由亿万光点组成的璀璨星图,凭空呈现!
那星图幽暗深邃,结构诡异,不属于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片星域。
它仿佛存在于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之中,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被世界遗忘的古老气息。
“这是……”铁头瞳孔骤缩,他猛地扑上前,从怀中掏出那截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冲锤残骸。
他高高举起残骸,将其与眼前的星图进行比对。
残骸上那些残缺的、古老的符文,竟与星图中的某些节点完美地呼应、共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刹那间,一道电光划过铁头的脑海,他浑身一震,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激动地吼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终焉殿!这是终焉殿在万界夹缝中的投影!”
他一把抓住身旁赤罗的臂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铠甲:“终焉殿根本就不是一个实体建筑!它是所有世界、所有时代‘被遗忘的执念’所汇聚而成的一个聚合体!它以‘被遗忘’为食,靠‘被遗忘’而存在!所以,根本没有人能‘找到’它,因为一旦你‘记住’它、‘寻找’它,它就会从你的认知中消失!”
铁头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狂喜:“除非……除非有一个存在,能被‘所有世界同时记住’!用自身的存在,去定义一个绝对不会被遗忘的坐标!”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射向那座血字庙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林玄……他建的根本就不是一座庙!这是一座‘记忆的坐标’!一个用他自己来定位终焉殿的……道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赤罗身上,那套紫焰铠甲竟无风自燃,熊熊的紫色魂焰冲天而起!
作为战魂军的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就在刚才,埋葬在归墟之下的所有战魂军将士的记忆碎片、他们不屈的执念,已经彻底与这座庙碑的基石融为了一体!
每一名战魂的最后一丝意志,都化作了这坐标上的一颗铆钉!
“他不是去搬救兵……”赤罗的声音低沉如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震撼与敬畏,“他是把自己……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切成了千万份,然后像种子一样,塞进了每一个世界、每一个‘不愿认命’的念头里!”
话音未落,整座庙碑突然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嗡鸣!
那血色字迹瞬间光芒大盛,一道道璀璨的光流从碑体内部射出,在半空中交织、缠绕。
十二道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法则本源的光流,最终在碑顶之上,凝聚成了一道顶天立地的虚影!
那虚影,正是林玄!
他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意识与万千世界的意志汇聚而成的投影。
他静静地立于碑顶,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层层虚空,洞悉万古。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玄的意识投影缓缓抬起了手,指向天穹尽头那片连神明都无法窥探的虚无——终焉殿所在之地。
他没有开口说话,但一道宏大无匹的指令,却以万界为共鸣,同时在无数个世界的无数个“林玄”心中,清晰地刻印下来:
“不攻门,攻‘忘’。”
指令下达的瞬间,万界响应。
某个仙侠世界,被誉为万古第一剑仙的“林玄”,收起了那柄足以斩开天穹的绝世神剑,转而以无上剑气,在一座万仞孤峰之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座永不磨灭的功德碑。
某个科技文明,被称为“神级推演者”的“林默”,停止了对因果律武器的最终推演,他转身走进中央智脑,开始编写一部名为“文明记忆总库”的庞大程序,将每一个逝去生命的姓名与故事,都化作永恒的数据流。
某个武侠位面,被江湖人尊为“刀中之皇”的“林刀”,当众焚尽了自己毕生所创的无敌刀谱,他用那些灰烬,蘸着自己的血,在九州大地上写下了一封封传遍武林的“同命帖”。
某个魔法帝国,被敬畏为“炎之法神”的“林恩”,亲手熄灭了那朵燃烧了万年的永恒之火,他用最后一点余烬,在帝都广场上,为所有在灾难中逝去的平民,塑起了一座座沉默的“守望像”……
无数个世界的“林玄”,在同一时刻,放弃了对个体力量的极致追求。
他们不再锻造更锋利的剑,不再研发更强大的武器,而是用各自的方式,在各自的世界里,疯狂地留下痕迹,铭刻记忆。
与此同时,终焉殿的最深处。
那团由无尽黑雾凝聚而成、从未有过任何表情的人脸,第一次剧烈地扭曲起来,流露出一种近似于惊惧的情绪。
它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本该被它彻底吞噬、化为它力量来源的“无用记忆”——某个覆灭的药神宗弟子,临死前哼唱的种药歌谣;某位战死的妖族将领,弥留之际对远方幼崽的低语;某个人间王朝里,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史书上用血泪写下的“天理何在”……
这些微不足道、如同尘埃般的念头,此刻竟在万界的宏大共鸣中,被一次又一次地“复现”,被一遍又一遍地“记起”!
它们就像一条条看不见的、正在慢慢锈蚀的锁链,从内部开始,一点一点地瓦解着终焉殿的根基与命脉!
庙碑前,小豆子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仰望着碑顶那道渐渐变得模糊的虚影,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它怕了……它不是怕我们打进来……它是怕……怕自己再也吃不到‘遗忘’了!”
碑顶之上,林玄的投影似乎听到了他的低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风中。
唯有一句清晰无比,却又带着一丝初上任的调侃与无上威严的低语,在每个人的心底缓缓回荡,经久不息:
“这届祖宗,上班的第一天——”
“清点遗民,重写天条。”
话音散尽,天地重归寂静。
但这一次,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庙碑前的众人,只能死死盯着那片因林玄指向而变得不再平凡的虚无,感受着其中正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颠覆万古的风暴。
以下是英文部分的翻译内容:
好吧,我是这样理解这件事的。
星门彻底闭合的刹那,一切都改变了。
寂静降临,沉重得如同失去的重量。
他走了。
这是每个人唯一能想到的。
然后,是那座石碑。
我以前也感受过这种空虚,但这次……不同。
那些字符,那些血字,开始移动,扭动着,几乎是在嘲笑其他人的悲痛。
接着它们凝固成了一句话:“我未走,我在听。”
我的胸口一阵剧痛。
我的头仿佛要裂开一样。
我踉跄着后退,大口喘着气。
星门关闭了,林玄不见了。
然后是这座石碑,这个……信号?
我感受到了血字的含义,也认清了其中的真相。
一切还没有结束。
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的千片万缕,散落在无数个世界里,都在同时呼喊着,他们的情感是恐惧、希望和一种强烈决心的嘈杂混合,直接穿透了我。
就在那时,我明白了真相。
他不只是死了。
他把自己分裂了,把他的整个存在都散落在了无限的宇宙中。
他还在这里……但已支离破碎。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听到一切。
苏青竹,谢天谢地,她昏过去了,但她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就像一扇窗户。
然后,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力量的引导,她投射出了一幅星图的投影。
那是“终焉殿”,即使在昏迷状态下,她也在试图给其他人指明道路。
我看着铁头,我们这里的天才,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近乎疯狂的专注光芒,拿出了他的冲锤残骸,开始自言自语,把各种线索联系起来。
终焉殿……它不是一个力量之地,而是一个遗忘之地!
以被遗忘者的记忆为食。
找到终焉殿的唯一方法是什么呢?
他喃喃自语道:“只有被所有人铭记的人才能找到它。”那座庙不是一座坟墓,而是一个……记忆坐标。
一个焦点,一个纪念之地。
赤罗,他的铠甲几乎因正义的怒火而燃烧,再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如雷贯耳。
那种感觉……我也懂。
那些战魂,他们的记忆……都与石碑交织在一起,就像信号塔,像道路。
林玄并没有退缩。
他发动了一场全面的进攻。
他把自己的本质分裂成了不屈的意念。
这不是一场失败。
这是一个策略!
然后,从石碑上,出现了他的投影。
由十二道闪烁的光流组成,毫无疑问。
是林玄本人,从遗忘的边缘向我们说话。
他的目光与我交汇,锐利而充满了意图。
这不是一个命令,这是一道法令。
那些话,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不攻门,攻‘忘’。”
其中的含义……非常重大。
他不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能看到的东西上。
他在改变游戏规则。
他了解敌人的弱点。
在无数个现实中,我看到了这一切。
年轻的剑仙,放弃了对力量的不懈追求,开始在他的山上费力地刻下一个记忆锚点。
那个科技天才,现在专注于创建记忆库。
那个看似普通的武术家,正在锻造一种新型的记忆武器。
甚至那个火法师,也在创造一种不同形式的魔法记忆。
他们都收到了命令。
他们在铭记,这些行动正在所有的现实中被刻写出来。
他在让他们铭记。
这才是真正的攻击。
然后,我仿佛置身于终焉殿,至少,我感受到了终焉殿。
而那张黑雾脸的感觉是恐惧。
统治那个地方的黑暗存在害怕了。
害怕了!
它缺乏被遗忘的记忆,被那些没人会忘记的微不足道的事情所折磨。
来自各个世界的旧记忆,曾经被认为毫无用处,现在成了战争的武器。
它们是敌人最害怕的东西。
小豆子开始哭泣,那是一种理解的神情,一种深深的、令人肝肠寸断的悲伤,让我也不禁热泪盈眶。
他的表情……恰到好处,那是一种知晓敌人弱点的表情。
林玄……一直都有计划。
他精心策划了自己看似死亡的局面,以释放出终极武器:记忆。
投影渐渐消失,重新融入了虚无之中。
然后,最后一行字,最后的命令,在我的每一根纤维中回响:“这一代的祖宗,上任第一天——清点幸存者,重写天条。”而那团黑雾开始移动、扭曲。
它在试图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而我周围的人则凝视着虚空。
那片虚空……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