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从贾府那压抑沉闷的氛围中抽身出来,翻身上马,一路疾驰,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他径直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衙门里依旧是那副森严肃杀的气象,身着飞鱼服的校尉们步履匆匆,空气中仿佛都凝着无形的压力。
进了自己的官房,那间宽敞却堆满卷宗的书房。不多时,柳含香、苏枕雪、冷月、白凝霜四位明面上的“妾室”,以及云沐雪、梅清璇两位得力助手,便都聚集于此。李珩也没多说什么,只命人传了丰盛的午饭进来。一时之间,官房里杯盘轻响,饭菜的香气稍稍驱散了些衙门特有的冰冷气息。众人围坐,虽同桌而食,但气氛却并非家宴般的温馨。柳含香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枕雪则显得心事重重,似在盘算着案牍;冷月坐姿笔挺,眼神锐利依旧;白凝霜(寒霜)则安静许多,偶尔与身旁的云沐雪低语两句。云沐雪和梅清璇则显得更放松些,但目光也常落在李珩身上,留意着他的指示。
侍立在桌旁,小心翼翼为众人布菜添饭的,正是那个从水月庵带出来的小尼姑智能儿。她穿着一身素净的丫鬟服饰,光溜溜的脑袋被一块头巾包着,低眉顺眼,动作轻巧,带着明显的拘谨和不安。
原来,李珩早已通过审讯静虚老尼得知,智能儿这丫头心思并不全在她那个贪婪狠毒的师傅身上,并非静虚真正的心腹。静虚当初收养她,不过是存了养大了好让她效仿那个叫智善的尼姑,去勾搭些富贵子弟为自己“哄”银子罢了。
可智能儿却是个有主意的,一心想找个正经人家托付终身,为此不知挨了静虚多少打骂,始终不肯像智善那样去做那些下贱勾当。因此,静虚那些勾结叛逆、见不得人的真正勾当,并未让智能儿知晓分毫,平日只让她做些烧水做饭,洗衣洒扫的粗活,完全就是拿她当粗使丫鬟使。李珩查明了这点,便将她从大牢里放了出来。这丫头无亲无故,无处可去,李珩便让她暂且留在身边做个丫鬟,权当是给了她一条生路。
一顿饭吃得安静而迅速。众人各有职责在身,很快便陆续告退。柳含香这几日身子“不爽利”,饭后便蹙着眉告退了;白凝霜(寒霜)则被兴致勃勃的云沐雪一把拉住,缠着要去演武场研讨新得的武学心得——李珩之前给了她们一些能增强内力的丹药,云沐雪正想找人印证效果;冷月更是片刻不得闲,饭毕便雷厉风行地起身,要去校场操练新近招募进锦衣卫的那批力士;警幻因有孕在身,安心休养,并未前来;而苏枕雪,此刻正暂时代管着“麒麟房”,加之最近锦衣卫上下正卯足了劲,暗地里撒开大网,四处查抄、拔除叛军的秘密暗桩,她和梅清璇、白无咎等核心人员一样,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细嚼慢咽,匆匆扒了几口便起身告退,继续去处理堆积如山的密报。
偌大的官房,方才还济济一堂,转瞬间便只剩下李珩一人,以及角落里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智能儿。饭菜撤下,茶香袅袅。这骤然安静下来,又刚填饱了肚子,李珩靠在宽大的官帽椅上,那点“饱暖思淫欲”的心思便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蠢蠢欲动起来。他目光扫过屋内,心思飞快盘算:含香不方便;凝霜被云沐雪缠住了;冷月在练兵;警幻有孕;枕雪忙得焦头烂额;梅清璇更是不得空……他舔了舔嘴唇,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清秀怯弱的小尼姑智能儿身上。
然而,看着智能儿那带着明显恐慌的脸庞,还有那光秃秃包着头巾的脑袋,李珩那点刚冒头的邪火又压了下去。这丫头年纪小了些,如今又是惊弓之鸟,满心惶恐不安。
李珩虽然风流,也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趁人之危”、对这样一个明显还处于巨大惊吓中的小丫头下手的事儿,他终究还是做不出来。心里那点燥热无处发泄,他烦躁地挥挥手让智能儿也退下。
待智能儿如蒙大赦般轻手轻脚退出去,并带上门后,李珩顿感百无聊赖。官房内只剩下他一人,案牍劳形此刻也懒得理会。他起身,踱步到靠墙那排巨大的书架后面。书架后面巧妙地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放置着一张供他偶尔小憩的软榻。李珩踢掉靴子,把自己重重地摔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头顶雕花的房梁,翻来覆去地“烙饼”,只觉得浑身不得劲,那股子邪火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憋闷得很。
就在他烦躁得长吁短叹时,门外传来了亲兵恭敬的禀报声:“侯爷,荣国府差了个叫袭人的丫鬟来,说是奉了府里的命,给关押的宝二爷他们送几件换洗衣裳。”这正是李珩先前在贾府时,答应过会通融让贾府送些日常用品进去的。
李珩一听“袭人”这个名字,精神猛地一振,一个骨碌就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宝玉的准姨娘?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原着里对袭人的描述——模样周正,性情温顺,在王夫人面前得了脸,是个一心想攀高枝儿、往上爬的丫头,可对主家也并非真正死心塌地(贾家大厦一倾,她便转头跟了戏子蒋玉菡)。更重要的是,李珩心里一直存着个念头,想要狠狠打一打那个曾经痴心妄想、觊觎他林妹妹和宝姐姐(黛玉、宝钗)的贾宝玉的脸!
虽然,由于李珩这个“异数”的穿越,宝玉在黛玉、宝钗相继嫁入侯府后,那份痴念似乎已经渐渐淡去放下了,但李珩可不管这些,他认定了宝玉当初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且,当初无论是黛玉还是宝钗许给他时,宝玉都曾闹得昏天胡地,要死要活。若不是他李珩手里有了权势,可真争不过贾家的权势,这口气他早就想出了。如今,宝玉最贴心的丫鬟袭人自己送上门来……这不是天赐良机么?
李珩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意,方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兴致。他扬声吩咐:“让她进来吧。”
门开了,袭人低着头,捧着一个不小的包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比甲,梳着丫鬟的发髻,面容确实温婉秀丽,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和惶恐。她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奴婢袭人,见过侯爷。奉太太之命,给宝二爷他们送些换洗衣物,还请侯爷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