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淮今日是提早下班。
沿着昨夜那条老路走,很快抵达孟岩位于贫民窟内的那套小破房子前。
此时的冬日傍晚,天色还未有黑沉的迹象。
孟岩大概率还没开始吃晚饭。
倒显得他有几分急切。
季之淮内心怄着的那口气憋一天了还未散去。
如若是一开始自己对叶枭的印象。
那便也罢了。
养母季锦兰打包票一般的乐观祝福之语,他多多少少肯定听进去了几分。
便抱上了希望。
见季之淮站在门外踌躇不前。
周策果断替他敲响了门。
这处房子,他上次携同季之淮一道,也是来过的。
倒也熟悉。
两人在冬日阴冷的寒风中等待了数分钟。
未见有人应门。
季之淮蹙眉,暗道不应该。
此地孟岩常年居住,在他看来,应是叶枭在贫民窟附近的一个固定据点。
应当是常年会有人的。
破败生锈的铁门被再次敲响。
这一次,敲门的声响大了许多。
是季之淮本人敲的门。
几乎是在季之淮的手刚缩回来的一瞬间,门就打开了。
“你好,我们找孟岩,昨天来过的。”
门内的两人见确是昨天来访过的年轻人。
想起孟岩的叮嘱。
直接放行,将季之淮跟周策放入内。
季之淮留意到两人的唇色红中发亮,像是正在吃饭而且是吃着辣菜,被人临时叫走。
额间都有细微出汗,像是小跑着过来的。
就这么大点地方,过来开个门还需要跑?
季之淮入内后,不顾那两人的神色,径直走入厨房。
分明没有任何开火做饭的痕迹。
他心中有了判断,便大剌剌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孟岩。
不多时。
孟岩就出来了。
他额间并未出汗。
但嘴巴也一样发红,唇角还带着油,像是刚刚吃过了东西。
比他那两名开门的手下还明显。
“孟叔,你爱吃辣椒?”
孟岩双眸微眯,“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顿了顿,不悦道:
“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一想不对。”
“你小子昨天是不是套我话了?”
季之淮笑。
孟岩倒也是能察觉的。
就是这反射弧过分长了。
季之淮慢条斯理答道:
“什么套话?”
“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都没踏入过社会,我脑袋空空,哪里还能套出您的话?”
“倒是你,”季之淮的面色瞬间变得明显防备起来。
“孟叔,昨天你不一小心就让我说出了我妈妈是被人坑害才嫁给我爸的,你该不会是在套我跟我妈妈的话吧?”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再让你平白套我们的话了,今天就没让我妈妈一起跟过来。”
孟岩的神色看着有点小小的得意。
但他很快轻咳一声,压下这情绪。
“你今天又找上门来干嘛?”
见孟岩主动问,季之淮也不藏着掖着了。
“孟叔,既我妈妈当年跟我二叔是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昨日你套出来我们的话,知道了实情,想必已经全数告知我二叔了吧?”
孟岩摇头。
“我嘴严得很。”
“在确认清楚之前,我才不会轻易说出去。”
季之淮听闻此言,差点惊掉下巴。
筛子说他嘴严?
这就好比喇叭说他是个哑巴。
顺风耳说他是个聋子。
季之淮很无语。
到这基本能确认这四人组没去做亲子鉴定。
他能去取叶枭的牙刷。
他们如果想,自然也能在叶家取到他的个人用品。
有心去做的话,都很容易。
“孟叔,我跟我兄弟饿着肚子来的,能蹭个饭吗?”
孟岩迟疑了一下。
眼前这小子虽说极有可能成为叶枭的继子。
但现下还是有所保留的好。
便依旧摇了摇头,“不太方便。”
季之淮听懂了。
不太方便,就是他们有做足够吃喝的饭菜,但不方便邀请他吃。
那行。
他还有一个问题:
“昨日彭叔叫你去做什么亲子鉴定,谁跟谁的?”
孟岩沉默了片刻。
不行。
不能跟这小子说彭军又想使唤他干这干那,还害他经常挨揍。
他自己虽之前也跟老大提议过重做一次亲子鉴定,就在抓住周策的那天。
叶枭不同意。
说什么当年他临行前,宁柔笙来月事了。
所以叶屿修绝不可能是他的。
是他的那才是见了鬼。
这事,孟岩还真在网上查了。
据说孕妇孕早期胚胎着床、先兆流产等等这些因素,也是会导致出血的。
不一定就是月经。
所以。
孟岩觉得叶枭的判断不一定准。
但他不方便提前告知叶枭,如若真不是他的,岂不是给了他希望又打击了他。
孟岩原本还真想私底下瞒着老大去做一个。
但这个想法在昨晚被彻底掐断。
彭军主动提了出来,此事定然有诈。
彭军那货铁定又想换着法子来坑他来了。
他才不上当。
坚决不去。
于是便跟季之淮说:
“哦,没什么,我亲戚家的叔叔想跟他儿子做个亲子鉴定,叫我去跑腿,我拒绝了。”
季之淮想要了解的大致都知道了。
默默朝周策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全部对好方案,想好了对策。
周策了然。
他很快接了个闹钟,将手机放至耳边,开始说话。
“你说什么?”周策很大声地反问电话那头的‘人’:
“叶桢在叶氏集团的会议上公然叫叶屿修去找亲生父亲?”
“你在开玩笑吧,听你这意思,难道叶屿修不是叶桢的亲生儿子?”
两人怕孟岩听不懂,先前就商量好了全部说他一下就能听懂的全称。
什么“叶总”“小叶总”“季之淮”这类称呼,统统都不用。
孟岩闻言一怔。
周策再接再厉。
“还有?还有什么?”
“叶桢昨天在叶家,当着叶家二房三房的面,指着叶屿修,恶狠狠骂叶屿修跟他亲奶奶一样重男轻女?”
“叶桢当时的样子像极了在骂仇人,绝不可能是在骂自己妈?这怎么可能?”
周策说着,睨向季之淮。
见他点点头。
便继续对着手机说道:
“你说宁浩当时取样做亲子鉴定,只送检了宁柔笙跟叶屿修的,并没有送检叶桢的?”
“叶屿修至今还没加入家族信托基金,卡在亲子鉴定这一项了?”
孟岩初听叶桢当众叫叶屿修去找亲生父亲,就已经明显起疑了。
直至听到宁浩只送检了叶屿修跟宁柔笙的鉴定样本,整个人霍然站立了起来。
他眼眸睁大。
努力压下自己此时明显过快的心跳。
这要是真的,他都不敢想他们这帮兄弟们得乐成什么样。
怕不是要集体喜成疯子。
周策在看到孟岩这明显的反应后,终于按停了那个闹钟。
季之淮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孟叔,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
“等等!”孟岩急切地喊停他。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急。
连忙缓了缓情绪。
此事兹事体大。
涉及到老大叶枭接下来半辈子幸福开心与否。
就算宁柔笙永远也不会回来,可只要叶屿修是他的。
那他立马就能结束如今这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日子。
整个人活过来!
待季之淮停下脚步。
孟岩已经缓和好了情绪。
“叶屿修,你身手怎么样,我今日想跟你切磋一番,你敢不敢应?”
季之淮笑笑,“敢倒是敢,就是我肯定打不过孟叔。”
孟岩点点头。
快步走近。
“那行,既然你打不过,那你便先站着不动,先让我一招。”
季之淮:“???”
什么玩意儿,打不过的人反而要让一招?
不待他多想。
孟岩已经快速出手。
他一把固定住季之淮的头,扯下了一大把头发。
季之淮:“……”
季之淮“嘶”了声。
宁浩当时也是如此,吃饭时跑过来给他这个晚辈敬酒,借故摔倒,薅了他一把头发。
孟岩是习武之人,出手更狠。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被他给薅掉了一片。
还是福伯斯文,知道要一根一根地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