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了他们。
控制室深处堆积的废弃机器,像史前巨兽的尸骸,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拉出扭曲变形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某种电路烧焦后的刺鼻气味。林默将苏婉粗暴地扔在一堆冰冷的金属零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苏婉痛得蜷缩起来,腿上的伤口在粗糙表面摩擦,让她发出压抑的抽气。鲜血从多个刺伤处渗出,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暗红的污迹,迅速染深了她浅色的衣裙。她试图抬头,凌乱的长发沾着血污黏在脸颊,那双曾经充满掌控欲的眼睛里,此刻是剧烈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怒。
林默站在她面前,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失血带来的寒冷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但一种陌生的、冰冷的能量在他体内流动,压制了生理上的极度不适。暴怒过后,是绝对的冷静,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
他没有立刻继续攻击,而是像一台启动自检程序的精密仪器,开始扫描眼前的对象和环境。思维宫殿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展开,不再是防御性的堡垒,而是进攻的指挥中心。
“右腿腓肠肌刺伤,深约两厘米,出血量中等,主要危险在于运动导致撕裂加重和后续感染。”
“左额角表皮挫伤,轻微脑震荡可能。”
“整体处于疼痛性休克前期,意识水平下降,但求生本能和对抗意识仍然强烈。”
他冷静地评估着苏婉的生理状态,数据如同冰冷的文字在脑海中滚动。同时,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环境,快速构建出这个角落的三维地图,寻找可用的资源和潜在的威胁。
苏婉挣扎着想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竟敢……” 声音因疼痛和虚弱而断断续续,但里面的怨毒丝毫未减。
林默蹲下身,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快得让苏婉来不及反应。他沾满血污和机油的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深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解剖刀般的审视。
“疼痛阈值,高于平均水平。”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实验数据,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你对痛苦的耐受度,是你自以为傲的筹码之一,对吗?用来证明你比其他人更‘强大’,更‘纯粹’。”
苏婉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想扭开头,但林默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可惜,”林默继续,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耐受痛苦,和享受痛苦,是两回事。你只是习惯了忍受,就像习惯了你为自己编织的那个‘掌控一切’的幻象。”
他松开手,站起身,从旁边一个破损的仪器上扯下几根粗细不一的电线,动作熟练地剥开绝缘皮。苏婉惊恐地看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却被冰冷的金属零件挡住。
“你…你要干什么?”
林默没有回答。他再次蹲下,用膝盖压住苏婉受伤的那条腿,无视她因剧痛而发出的惨叫。他用那几根裸露的铜线,极其专业且牢固地将她的手腕和脚踝分别捆在身后一根粗壮的、半嵌在地里的金属管上。让她呈一种屈辱的、无法有效发力也无法自尽的姿势。
“恐惧阈值,开始显着升高。”他一边操作,一边平静地注释,仿佛在进行一项严谨的科学记录。“当物理上的掌控被剥夺,心理上的防御就开始出现裂痕。”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几步,在昏暗的光线下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作品”。苏婉被固定在那里,伤口流血,浑身沾满污秽,之前那种优雅和掌控感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逐渐加深的恐惧。她的眼神在愤怒和恐惧之间摇摆,试图用目光进行最后的攻击,却在林默那深不见底的平静注视下溃不成军。
林默感到一种空洞的满足感。复仇开始了,但这滋味并不甜美,只有无尽的冰冷和黑暗。他知道,苏婉不会轻易崩溃,她的精神韧性远超常人。这只是一场漫长折磨的开端,他需要更精细的工具。
他不再看苏婉,转身在废墟中翻找。他需要水,需要处理自己的伤口,需要维持体力来进行这场“持久战”。他找到半瓶遗弃的蒸馏水,先自己喝了几口,然后走向苏婉。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瓶口凑近她的嘴唇。苏婉紧闭着嘴,眼神抗拒。
“水分缺失会加速休克,降低神经敏感性。”林默平静地陈述,“你现在的痛苦程度是7,如果休克,会暂时降到3以下。这不符合实验要求。”
实验?苏婉的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她被迫张开嘴,吞咽了几口冰冷的水。这一刻,她不再是猎手,甚至不再是平等的对手,而是一个被放在实验台上、连生死都不能自主的样本。
林默扔开水瓶,开始处理自己右臂的伤口。他清理、包扎,动作精准而高效,仿佛那只是需要维修的零件。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苏婉一眼,但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全方位的监控笼罩着她,比任何物理束缚都更令人窒息。
黑暗的机器废墟中,只剩下苏婉压抑的喘息和远处设备低沉的嗡鸣。她的噩梦,刚刚揭开帷幕。而林默的堕落,也在这冰冷的校准中,踏出了无可挽回的一步。他不再是受害者,而是变成了一个更可怕的存在——一个以痛苦为刻度、以灵魂为实验材料的,冷静的深渊本身。